书籍信息

全书名：《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原书名：《The Crowd: A Study of the Popular Mind》
作者名：[法] 勒庞
译者名：冯克利
出版方：中央编译出版社
ISBN：9787801093660

前言

勒庞这本书是一部以「法国大革命」为基础的群体行为的「社会心理学」著作。在《社会心理学手册》一书中，美国社会心理学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奥尔波特（Gordon W﹒Allport）对勒庞有极高的评价，他认为在社会心理学这个领域已经写出的著作当中，最有影响者，也许非勒庞的《乌合之众》莫属。

熊彼特在其著名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一书中，也曾特别强调了勒庞的社会心理学研究的重要意义。他认为勒庞最早有效阐明了，在「个人在群体影响下，思想和感觉中，道德约束与文明方式突然消失，原始冲动、幼稚行为和犯罪倾向突然爆发」的真相，从而给予作为古典民主学说的根源和革命口号的「民主」沉重一击——其实革命的群众是没有那么浪漫和神圣，也没有这么理性的。

我们发现，当万物之灵人类，聚合在一起成为市场的时候，整个市场的智商并不比牛羊、蚂蚁、蜂群高多少，反而由冲动的个人投资者组成的市场，波动变得非常惊人，短牛而长熊的市场格局主导着整个中国A股市场。

一、从众心理及形成「群体心智」

我们首先来定义一下群体。一千个同时站在一个广场的人并不叫群体，他们可能被叫做「游客」。但是，一千个同时站在一个广场，而且有同样一个目标的人，可以被叫做「群体」。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群体」有着一种十分不同的重要含义。

在某些条件下聚集成群的人，他们的感情和思想全都形成同一个方向，他们自觉的个性消失了，形成了一种集体心理。它无疑是暂时的，然而它确实表现出了一些非常明确的特点，这些聚集成群的人进入了一种状态。

因为没有更好的说法，现在姑且把它称为一个组织化的群体，或换个也许更为可取的说法，一个「心理群体」，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存在，受群体精神统一定律的支配。

勒庞的第一个发现就是，个人与「组织化的群体」，并不是一个人和一千人，在数量上的差别，而是变成了「根本两种不同的动物」，有一些根本性的差异。

他以十分夸张的口吻，为我们描述了一幅十分可怕的景象。

勒庞观察到：

• 第一步，群体中的个人会表现出明显的从众心理。
• 第二步，他会放弃自我，放弃自我的理性。
• 第三步，群体中的无数个体会形成统一的「群体心智」。
• 第四步，这个群体心智似乎不是回退到「个人智力的平均」，而是彻底退化成一种「原始而野蛮」的生物。

例如，一个进入了数千人政治集会的人，在现场气氛非常狂热的时候，「集体潜意识」机制发挥作用之时，他在心理上会产生一种本质性的变化，会变得就像「动物和原始人」。类似我们看到的二战时法希斯政治聚会时的狂热。

勒庞称这种现像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学定律（law of the mental unity of crowds）」。这种精神统一性的倾向，造成了一些重要后果，如教条主义、偏执、人多势众不可战胜的感觉，以及责任意识的放弃。

而且，从他们成为群体一员之日始，原来的个体就消失了， 无论是原来是「知识份子」，还是「白痴」，都一起失去了观察能力。同时，在群情激奋的气氛中的个人，又会清楚地感到自己人多势众，因此，他们总是倾向于给自己的理想和偏执赋予十分专横的性质。「群体的心智」因此就变得特别的专横。

拥有「群体心智」以后，群体呈现出一些奇怪的特点，如易冲动、易怒，脾气急躁、缺乏理性、没有判断力但急于行动、情绪和情感的作用被放得特别大。而这些特质似乎不应该是人类身上出现，而是与一些非常低等的动物的行为特征非常的像。

二、道德约束失去效力

勒庞观察到的另一条群体心理学规律是：约束个人的道德和社会机制在狂热的群体中失去了效力。

即「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任何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

从以个人责任为基础的法治立场上说，这种在群体中消失了个人利益和目标的人会变成一个「蒙面人」，而以个人责任为基础的法律，对这样的蒙面人是不起作用的。

所谓「法不责众」的经验使他意识到，他不必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群体感情的狂暴，尤其是在群体中间，又会因责任感的彻底消失而强化」。

三、凡是大规模的社会运动，类似一种信仰，不容质疑

它必须多多少少「为信仰而战」，也就是说，它的形成必须是为了某些简单而明确的信仰，勒庞所说的「民族的荣誉、前途或爱国主义」。

个人目标被集体目标所取代时，残酷和崇高并存，社会运动表面上看就像是一首奇怪的交响诗——它兼有残酷和崇高两个截然不同的主旋律：崇高的境界，成功地激起了群众想入非非的感情，使他们在崇拜和服从中寻到自己的幸福。

它的「道德净化」作用，使他们可以把自己的死亡，或者别人的死亡同样看得轻如鸿毛。

勒庞发现， 「群体心智」给个人所造成的结果是很复杂的。

用勒庞的话说：「它可以让一个守财奴变得挥霍无度，把怀疑论者改造成信徒，把诚实的人变成罪犯，懦夫变成豪杰。」因此对于我们在群体中看到的情况，很难仅仅犯罪来定义，它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现象。

参与到群体中的个人，当受某种高远的理念的激励而行动时，它便会表现出极高的「道德」，如舍己为人、自我牺牲、不计名利、献身精神和对平等的渴望等。

四、群体经常用情感来沟通

勒庞对于心理学所提出的最大挑战，是18世纪启蒙哲学中，有关理性人的假设。

勒庞认为，「是激情和愚顽，激励着人类走上了文明之路，在这方面人类的理性没有多大用处。」因此在理性与人类各种的情感的对抗中——「譬如尊严、自我牺牲、宗教信仰、爱国主义以及对荣誉的爱」，情感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赢家。

有些看上去「空洞无一物」的概念，如「自由」、「民主」、「博爱」，或者「人人平等」，在群体眼里具有自然甚至是超自然的力量，让群体「肃然起敬，俯首而立」，它们在人们心中唤起宏伟壮丽的幻象，也正是它们含糊不清，使它们有了神秘的力量。

用勒庞的话说：「群体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情感；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意见、想法和信念，他们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将其视为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论。」

在「群体的推理」方向上，其所采用的各种观念之间，只存在着表面的相似性或连续性。群体的推理方式类似于「原始人」的方式，他们从经验中得知，冰这种透明物质放在嘴里可以融化，于是认为同样属于透明物质的玻璃，放在嘴里也会融化；群体推理的特点，是把彼此不同、只在表面上相似的事物搅在一起，并且立刻把具体的事物普遍化。

由于这种简单化的思维方式，群体并不认为真理是「在讨论中越辩越明」的，其实群体是不讨论问题的，群体总是倾向于把十分复杂的问题转化为口号式的简单观念。

勒庞认为，在使群体形成意见并取得一致方面，领袖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他的意志是群体的核心，他是各色人等形成组织的第一要素，他为他们组成派别铺平了道路。」而群体则像是温顺的羊群，「没了头羊就会不知所措」。

五、群众被发动的三个重要方法

勒庞为我们概括出的群众被煽动起来的三个最为重要的手法——「断言法、重复法和传染法」。

他说，「群体因为夸大自己的感情，因此它只会被极端感情所打动。希望感动群体的演说家，必须出言不逊，信誓旦旦」。

群众运动只会做两件事：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因为只有最好的和最坏的才吸引眼球。

因此，群体总是把对事情、对人的判断推向极端化，好的好得不得了，坏的坏得不得了。

根据勒庞的观察，夸大其辞、言之凿凿、不断重复，绝对不以说理的方式证明任何事情，是说服群众的不二法门。

当社会运动被发起的时候，常常会变成一个独立而不受控的生物， 即便是一场革命的发起者，也经常会被革命反噬。没有人可以真正控制住一场社会运动，最终它们会脱离缰绳，会自我发展。

六、其对我们投资的启示

在股市当中，因为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共同指标，如大盘指数，因此这种从众的心理，股市情绪的传导、一个共同心智的群体的形成，是非常迅速的。

而且股市的交易情况现在几乎已经都是按光速向四面八方传递了，因此某种群体性运动的产生、聚合、发展、互相之间的交叉影响，最后形成破坏力，似乎一点都不比线下的社会运动更差。

在股市里，这样的「群体运动」甚至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叫做「仓鼠的运动」。在股市的大盘涨跌中失去个人意志，从而变成一种群体的狂欢或者狂悲，这种案例比比皆是。

6.1 从众心理，放弃自我

股市中有句名言：行情总是在绝望中产生，在犹豫中上涨，在疯狂中死亡。

2015年， 中国的投资者在半年的时间内同时见证了疯狂的杠杆牛市和闪电熊市。想买的时候买不着，想卖的时候卖不掉，各种纪录频频刷新，让大家一齐刷新了对股市的认知。

2015年4月20日，中国股市日成交量突破1.8万亿，突破交易软件上限， 「股市万点论」又一次被很多人开始提出。比如，中航证券就公开在媒体上宣布：本轮行情在A股7年熊市之后发生，沪指绝不可能只上涨一倍；6000点也是半山腰，突破6124点只是必然，本轮牛市的基本目标一万点。

不仅仅是券商，2015年4月，连官方媒体《人民日报》的社评也非常乐观的说，4000点才是A股牛市的开端。

除了媒体和券商，当年还有谢百三、刘姝威、李大宵（英大证券）、任泽平（国泰君安）、罗毅（华泰证券）等专业投资者都有过类似的非常乐观的言论——中国改革成功的话，一万点都只是中国股市的一个阶段性关口。在几乎所有人一致看好的时候，股市开始颠狂发展。2015年4月到6月沪市有14个交易日当日成交超万亿。深市有6个交易日超万亿。

2015年6月15日，上证指数到达最高点5178.19点，然后掉头向下，惨烈杀跌。幅度之猛烈让人欲哭无泪。从6月19日到9月14日，短短3个月不到的时间，A股经历了16次千股跌停，其中2000股以上跌停三次，差不多平均每4个交易日就要碰到一次千股跌停，举世罕见。7月8日晚间，沪深两市共有超过1200只股票停牌，停牌股票数量占比超过40%。在暴跌的过程中，上证指数最低点到达2850点。2015年年底，四个月内A股市值蒸发35%。每个交易账户平均损失6万元。

6.2 「群体的心智」非常偏执

中国的投资市场上，「非常偏执」的群体心智也非常明显。房地产市场的调控就是如此。因为有了涨价预期，所谓越调控，越疯涨，非常明显。

2015年3月5日，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要「稳定住房消费」、「坚持分类指导，因地施策，落实地方政府主体责任，支持居民自住和改善性住房需求，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

2015年12月中旬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将「化解房地产库存」列为重点要抓好的任务。这不仅显现出当前房地产去库存的艰巨性，更为今后一段时期房地产政策走向定下了基调。帮助农村居民在城市买房，鼓励开发商降低房价，撤销过时限制，推动房地产企业的整合，建立面向新市民的住房供给制度。从供需两端发力，楼市去库存的号角已经吹响。

2016年2月2日，央行和银监会发布房贷松绑新政，超过150个城市出台「去库存」新政，包括降低首付、松绑住房公积金、减税、鼓励农民工进城买房等等， 结果这个设想很美好的楼市政策，在股市崩掉以后，在首付贷等各类金融杠杆的共同作用下，拉开了房价暴涨的序幕。短短半年之后，中国房地产市场就开始失控。

2016年9月30日，在3月新政仅仅过去7个月，北京市政府发布《关于促进本市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的若干措施》，包括二套房首付提高至50%等，成为这次全国性调控的表率。之后9天内，天津、苏州、成都、合肥、广州、南京、深圳、济南、无锡、武汉、郑州、东莞、福州、惠州、南宁、芜湖、佛山、珠海、厦门等21个城市先后发布楼市调控政策，盛况空前。

但是房价呈现越调控越压不住的势头。2015年3月到2017年3月，短短两年时间里，北上深房价平均涨幅惊人的达到40-50%，很多核心地段的房价涨幅其实已经超过100%。

据上海房地产经纪协会的统计，2019年上半年全国楼市发布的调控政策251次，还在刷新历史记录。2019年4月后，住建部连续2次分别预计点名10城市过快上涨。

6.3 群体心智会把观念简单化的倾向

这种「把观念简单化的倾向」，在投资中也比比皆是。，最著名的一个例子，当属「东方通信」。

在5G概念的热炒当中，压根没有5G概念的东方通信居然成为新的龙头股，连拉了三十个涨停板，涨了700%。 一直到公司公开辟谣，说自己并无5G业务。可是大量的散户和庄家依然把东方通信的股价抬了好久了。

另外的一个例子，是当年互联网金融概念火爆的时候，只要有P2P业务的公司就搭上了「互联网新经济」的快车，股价就会被股民们暴炒。于是中国就有一家上市公司公开改名「匹凸匹」。在2019年P2P公司一片哀嚎遍野的时候，这个上市公司又想改名字，这次是「贵酒股份」。

其实可以看出，他们的每一次改名，其实都有迎合热点的成份在，而这些热点却是股民来定的。

有的时候，我们会深感中文的深刻性。例如「乌合之众」这个名词。这个名词出现在管仲《管子》：「乌合之众，初虽有欢，后必相吐，虽善不亲也。」

这个词有两个字，一个是「乌」，代表来源复杂，另一字是「合」 ，代表有共同的目的。

从勒庞的书里我们可以知道，当一大群人因为某种原因形成一个「群体心智」以后，他们仿佛就成了「怪物」的一部分。这个怪物没有思考能力，容易被激怒，缺乏思维能力，但是急于行动，有巨大的突破性，但是没有人能够控制其方向。

对于金融市场而言，这样的群体性运动，虽然没有如目前香港这样的社会运动一样具有破坏力，但是杀伤力是同样惊人的。

在我们的一生当中，相信大家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股灾，或者经历过金融危机，甚至经济危机。而一个情绪化的市场，虽然不是经济危机或者金融危机的成因，也不是催化剂，却有可能是放大器。

如1933年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明显就是因为过度恐慌造成了金融危机，然后因为无人制止，又从金融危机，变成全面影响经济的经济危机。

而这些如暴风骤雨一样的金融市场风暴，无论我们所学的经济学（基于理性人假设），以及有效市场假说（市场的信息都是已知的）这样的理论框架，都完全无法处理的。

所以因此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现代经济学理论里会有凯恩斯主义这样大行其道的学说。因为当市场被群体的恐慌或者狂热裹挟着的时候，乌合之众已经形成，市场已经无法形成一个基于理性的均衡，必须由一个外力来形成均衡。

后记

为什么所有平台都在抢名人、牛人、大咖？因为他们为很多人所知做成了什么，人们就更愿意听他们说话，试图模仿他们的每个行为。尽管对大众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理性的行为，但它就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