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作家,考虑自己读者的感受似乎是必须的。

    然历史上也有很多人发表作品,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读者,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作家,他们的写作,只是自己内心的一种倾诉,无关乎成名与影响力。

    如果一名作家在写作中一直在考虑读者的感受,我想是很难写出好作品的,最多也只能是一种应付。

    应对编辑约稿的可能性会更多一些吧?说真的,好的作品,往往是在忘我的状态下写出的,是时代赋予的责任,是内心的一种呼唤,是心灵的突现,更是历史的一种交待。

    这使我想起了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的一段话:“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司马迁忍辱负重地苟活于人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完成一项使命,不仅是因为父亲的托付,更为了自己内心的表白,他想到了李陵的不公、苏武的不屈,也想到了汉武帝的刚愎自用,他莫名地担忧起战争的前途、大汉王朝的命运。

    当然这样的作品,皇帝是不喜欢的,所以在有生之年,《史记》不可能被发表,更不敢公诸于世。

    曹雪芹或许也是这样,想对自己家族的命运有一个彻底的交待,因此他选择了“十年辛苦不寻常”,哪怕没有一个读者,哪怕遭到世人的质疑和反对,他也是要写的,不为名利,更不为金钱,他只为内心的控诉。令雍正没有想到的是:他查抄了曹府,竟灭不了一本《石头记》。当民间的手抄本泛滥成灾时,乾隆皇帝为转移民众视线,也只能无奈道:“此盖为明珠家事作也。”

    现在作家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畅销的”和“非畅销的”。应该说,畅销书是很幸运的,既得到了读者的认可,又赚到了金钱,可谓名利双收。但也有很多好作品,刚开始发表时,并未受到世人的关注或者承认,然经过岁月的洗涤,终于吹尽狂沙始到金。

    比如美国的梭罗,他的那本《瓦尔登湖》初版时只卖了一百多本吧?还有七百多本一直放在自己的书架上落满尘埃。正如徐迟先生在《序言》中所说:“《瓦尔登湖》是一本寂寞的书,是一本孤独的书。他只是一本一个人的书。”《瓦尔登湖》就像凡高笔下的画作,没人欣赏,没有肯定,更不要说鲜花和掌声了。

    我是比较敬佩那些一辈子才写一本书的人的,尽管“量”不大,可相当有“分量”。

    就像玛格丽特·米切尔,一生只写了一本《飘》,却受到了世人的尊重与崇拜,而乾隆皇帝一生写下了几万首诗,却没有一首能够被后人所熟记,皇帝的权利在文坛显得毫无用处,这或许也是一种嘲讽吧?

    这又让我想起了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他是那年的落榜生,内心相当的失落与痛苦,路过苏州枫桥,孤夜难眠,在小船里辗转反侧,无奈地写下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夜半的钟声让张继彻底失眠了,那一晚他肯定想得很多,有一种“无脸面对家人与家乡父老”的落寞与惆怅。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首“内心独白”的诗作,我们永远记住了他,很多失意的读者也从此诗中读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一年的状元,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而落榜生张继一直被后人铭记着,这就是好作品的力量。

    写作绝对是需要有情感的,你感动不了自己,就永远不可能感动你的读者,所以作家在写作中往往会追求一种“境界”,心无旁骛且信马由缰,根本不会太多考虑读者的感受。但这并不是说可以脱离读者,就好像徐志摩写《再别康桥》时的心境,现实生活的林徽因与想象中的“林徽因”往往是交错的,这一点徐志摩可能糊涂,但林徽因是很明了的。

    正因为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作家的写作就不可能对读者做到“精准定位”,他只能“有感而发”。

    看似写作,实则只是一种倾诉,到底是在向谁倾诉?读者也只能自己去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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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表达,从脑海,到笔端,也就把世界的,变成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