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信息

全书名：《财报就像一本故事书》
作者名：刘顺仁
出版方：山西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03057857

前言

作者是台湾大学会计学教授刘顺仁。

刘教授还在台湾大学读经济学学士，刘教授在大一时修习初等会计学，因感觉会计是一门繁琐枯燥的学问，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会计课程。1985年他到匹兹堡卡内基美隆大学攻读博士时，由于学校强调学科整合，他自己又是跨系修课，一位会计学博士生让他猛然发现会计有趣又实用，因而「改行」，立志这辈子要竭尽全力把会计学教得活泼精彩。

由此来说，可谓是书山有径勤为路，学海无涯乐作舟。如果是苦作舟的话，真的很难坚持。而在学习的道路上，如果找到乐趣，对我们自己或者关注孩子（如果有）学习的时候，是不是能有所启发呢。

一、财务报表与企业

1494年，卢卡·帕乔利在威尼斯出版了会计学的鼻祖之作《算术、集合、比与比例概要》，系统地介绍了「复试会计」。帕乔利所提倡的会计方法，可以把复杂的经济活动及企业竞争的结果，转换成以货币为表达单位的会计数字，刘教授将之称为「帕乔利密码」。这些密码拥有极强大的压缩威力，即使再大型的公司，他们在市场上竞争所创造或亏损的财富，都能压缩汇总成薄薄的几张财务报表。

任何复杂的企业，通过帕乔利密码的转换，都能利用下列四种财务报表叙述它的财务情况。许多企业人士喜欢去膜拜在泰国的「四面佛」，据说能保佑企业财运亨通。事实上，每个企业本来就「供奉」着四张财务报表，不妨将之视为引导竞争及管理活动的「四面佛」。

1.1 帕乔利密码

1.1.1 资产负债表

它描述的是在某一特定时点，记住是一个时点，企业的资产、负债及所有者权益的关系。简单地说，资产负债表建立在一下的恒等式关系之上：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这个恒等式关系要求企业同时掌握资金的来源和资金的用途。资产负债表是了解企业财务结构最重要的利器。

小明是某家公司的会计，在年底算总账的时候，所负责的几个分类的账目，居然有一个科目有1分钱就是对不上。当时都被逼急了，就找到财务科长说：「我能不能自己掏1分钱顶上。」科长说：「你拿100块都顶不上，你必须要找到这1分钱记到什么地方去了。」

后来发现，是一个汇兑损益的1分钱的差，小明当时记到了财务报表的最后一页，事后就忘了，没把它统计进去，因此就总是平衡不了。

1.1.2 利润表

它解释企业在某段时间内，比如一年或者一个季度，财富如何因各种经济活动的影响发生变化。简单来说，净利润或净损失等于收入扣除各项费用。利润表是衡量企业经营绩效最重要的依据。

1.1.3 现金流量表表

它解释一个特定期间内，该组织的现金如何因经营活动、投资活动及筹资活动发生变化。现金流量表可以弥补利润表在衡量企业绩效时面临的盲点，就是因为收入很多是没有被现金所确认的，有预期的收入也有应付的账款。因此现金流表就可以跟利润表对仗来看，从另一个角度检视企业的经营成果。

在很多情况下，现金流是企业生命的血脉，一旦现金流断，哪怕是再大的企业也会摇摇欲坠。

1.1.4 所有权权益变动表

也就是股东权益变动表，它解释某一特定期间内，所有权权益如何因经营的盈亏、现金股利的发放等经济活动而发生的变化。它是说明管理阶层是否公平对待股东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这四张表从日常使用的频率来看是前三张表，就是一个特定时间的资产负债表加上一个特定时间段内的利润表和现金流表。我们将以上四张财务报表合称为企业的「帕乔利密码」，也是反映了企业每天所做的三类活动：投资、筹资和经营。

1.2 平民创业家：刘邦

举个例子，刘邦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创业家」，借着一个皇叔的身份，基本上是一穷二白来创业的。

关于自己何以成功，刘邦作了个精辟无比的分析：「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无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人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刘邦「用对的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们会「做对的事」，而且会把对的事做好。以现代管理术语而言，身为领袖的刘邦，充分认识到企业三大类型活动的重要性：

第一，以张良为代表的战略规划活动。企业的战略规划，具体表现在财务报表上的投资活动。投资活动决定企业未来能否成功，正确的投资能使企业保持良好的发展，创造更高的市场价值；不正确的投资不仅会造成短命王朝，甚至会使「股王」沦落为「仙股」。

第二，以萧何为代表的后勤支持活动。后勤支持活动具体表现在财务报表上是筹资活动，也就是资金流。现代企业的「粮道」就是资金流。资金充足流畅，经营或投资活动就能可攻可守，员工及股东才能人心安定。

第三，以韩信为代表的市场占用活动。具体体现在财务报表上是经营活动。经营活动决定企业短期的成功，它的重点是营收及获利的持续成长，以及能由顾客端顺利地收取现金。

这三种活动在创业或者打江山都是非常重要的。

1.3 三类活动：投资、筹资和经营

上面讲的企业四张报表所反映的每天都在做的三类活动，就是投资、筹资和经营。刘教授认为，这个会计数字只是一个结果，管理活动才是组织创造价值的关键。

所以，我们看财报不能只看死板的数字，而是要看数字背后的实质，就是通过数字以及数字之间的关系，数字在不同的时间维度内，比如去年你的股东权益跟今年的股东权益，去年的应收账款和今年应收账款的一些变化，来看出这个企业的经营到底是向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

从投资人的角度来看，会计数字=经济实质+衡量误差+人为操纵。

「经济实质」指的是能协助财务报表使用者认知企业真实财务状况的数字，例如企业的盈利能力、偿债能力等。

「衡量误差」是指因会计观念、规则限制，加上决策者信息不足，导致估计的会计数字偏离经济实质的部分。例如，因误判债务人的财务状况，高估或低估应收账款所可能造成的坏账损失。

「人为操纵」指的是财务报表编制者或者企业高管刻意隐瞒或扭曲信息，导致会计数字偏离经济实质的部分。例如，明知债务人已经濒临破产，仍不计提因应收账款不保所造成的坏账费用。甚至是子虚乌有的编造一个影子公司来产生收入，这些都是屡见不鲜的人为操纵现象。

比如说一个企业，对外宣布本年度利润目标为10亿元。由于执行力的问题、市场环境的问题，最后实际获利只有6亿元，落差达到4亿元。假设这个公司使用不当的会计方法，创造了4亿元的获利，这就是人为操纵，投资人最后看到的会计数字是10亿元。但实际上掩盖了真实的情况。

投资大师巴菲特也主张，投资人应把自己当成经理人。我们只有深入了解企业创造财富的活动，才可以透过财务报表的表面去看到一些企业成功的关键因素，了解它的核心竞争力。

二、优秀的经理人如何面对财务报表

那么一个优秀的经理人到底是怎么面对财务报表的呢？简单来说，面对帕乔利密码，优秀的经理人要有「智、诚、勇」三种修养。

2.1 智

就是我们要用智慧来解读帕乔利密码。因为会计数字最大的贡献，不只是帮助经理人了解过去，更重要的是在于启发未来。有个有趣的案例，麦当劳为什么爱买汉堡？

1937年，麦当劳兄弟在美国加州巴赛迪那销售汉堡、热狗、奶昔等25项产品。1940年左右，他们做了个简单的财务报表分析，意外地发现80%的生意竟然来自汉堡。虽然三明治、猪排等产品味道很好，但销售平平。

麦当劳兄弟于是决定简化产品线，专攻低价且销售量大的产品。他们将产品由25项减少为9项，并将汉堡价格由30美分降低至15美分。从此之后，麦当劳的汉堡大卖，销售和获利激增，为后来发展成世界级企业奠定了基础。

第二个案例是沃尔玛的低价策略。沃尔玛的创办人沃尔顿先生，在自传中提到他从财务报表中分析体会的简单算术：「如果某个货品的进价是8毛钱，我发现定价1元时比定价1元2毛钱时的销售量多了大约3倍，所以总获利还是增加了。这就是折价促销的基本原理。」

在沃尔玛1971年上市后的第一份财务报表中，沃尔玛就清楚地表明：「我们要持续保持真正低价的政策，并确定我们是全国所有零售业中毛利最低的之一。」

由于坚持这个低价策略，沃尔玛的营收从1971年的7800万美元，增长到2009年的4056亿美元；获利从区区的290万美元增长到134亿美元。

所以，简单的财务报表分析背后会带来多么大的企业经营决策的提升，因此一个有智慧的管理人可以把帕乔利密码当成是「望远镜」，来协助企业形成长期的竞争策略。

2.2 诚

「诚」的意思就是要以诚信编制会计报表。企业的伦理是编制会计报表的基础。简单来说，不谈课责性就没有会计；只讲究会计的技术而不谈诚信原则，财务报表就失去了灵魂。

对经理人来说，在编制财务报表的过程中，正确的价值观和态度，远比会计的专业知识重要。这里解释了一下「课责性」，指的是处于「负责」的状态。下面我们通过一段感人肺腑的历史来说明什么是真正的「课责性」。

刘顺仁教授是1993年从匹兹堡大学毕业，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担任马里兰州立大学的助教。周末的时候，他喜欢驾车从乔治·华盛顿大道沿波多马克河而下，参观华盛顿特区著名的史密森博物馆群。

这个博物馆群以捐赠者史密森命名，包括17座大型博物馆，每年吸引超过3000万的各国游客，是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博物馆群及研究机构。很多人都参观过史密森博物馆，但鲜少有人知道它背后有段根植于课责性的感人故事。

史密森1765年出生于英国，是贵族阶层的私生子。1826年，他写下一份奇特的遗嘱，将遗产留给唯一的侄子，但注明倘若侄子死亡且没有后代，遗产将赠予美国政府，并利用这笔资金在华盛顿特区成立以「致力于知识创造与传播」为宗旨的研究组织。史密森终其一生没有去过美国，遗嘱中这神来一笔，恐怕是千古悬案了。

1829年，史密森死于意大利。他的侄子21岁英年早逝，没留下后代。经过与史密森亲属的诉讼后，美国政府顺利取得这笔赠予，并将遗产变卖，换成约值50万美元的金币运回美国。1846年，美国国会通过「史密森组织法」，准备执行设立研究组织的赠与条件。

不料，美国政府后来将这笔遗产用来购买各州发行的债券，基本惨遭失败，血本无归。所幸当时的参议员、后来美国的第六任总统亚当斯仗义执言，痛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之后国会除了立法恢复本金50万美元外，并且还加计了这期间发生的利息。

1903年，意大利政府准备夷平史密森安葬的墓园。美国联邦政府得知后，1904年派出特使到意大利去迎灵。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海军仪仗队从马德兰港口护送史密森的骸骨上岸。史密森的最后一趟旅行，棺木上覆盖的是美国国旗。从此之后，他安息于华盛顿特区的史密森博物馆总部，不再流浪。

刘教授时常想，史密森的遗产若捐赠给没有诚信的国家，50万美元恐怕早已不知去向。然而，组织的发展不能只靠高尚的道德情操，还必须配合良好的治理机制。今天，史密森博物馆的董事会由17人组成，美国副总统是法定成员之一。他的年度财务报表，由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毕马威查核。

这种公开透明的营运方式，确保史密森博物馆在不收门票的情形下，联邦政府愿意持续给予每年5亿美元的预算及项目补助，民间也大有人乐于捐赠，每年捐款约达2亿美元。若史密森地下有知，一定乐于看见200年后的人们，依然分享他关于创造及知识传播的情怀。

因此，从这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出，会计报表的课责性，就是你要有责任担当的意识。赋予了史密森博物馆优美的灵魂，也赋予它高度成功的经营能力。

股神巴菲特针对课责性作了如下说明：「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的首席执行官们是他们各自行业的大师，他们把公司当成是自己拥有一般来经营。」巴菲特对欺骗股东的管理层深恶痛绝，他铁口直断，那些爱欺骗投资人的经理人，一定无法真正管理好一家公司，因为「公开欺人者，必会自欺。」

因此，伯乔利密码第二种素质修养叫做「诚」，必须要有诚信才可以确保企业长期保持一种文化的传统，以及核心的竞争优势。

2.3 勇

「勇」就是有勇气面对帕乔利密码。

根据1990年以来愈加受重视的「行为经济学」研究，在进行投资决策时，一般人有种明显的偏误：当股票获利的时候，投资人变得十分「风险规避」，很容易在股票有小小的涨幅后，急着把它们出售以实现获利落袋为安；反之，当投资处于亏损状态时，投资人却变得十分「爱好风险」，尽管所买的股票已有很大的跌幅，但不愿意认亏、出局。

这种「去强存弱」的投资策略，是一般投资人无法获利甚至遭受重大损失的原因。

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的行为经济学家泰勒教授，把这种行为归之于「心理账户」的作祟。泰勒教授指出，要投资人结清心里那个处于亏损状态的「心理账户」是十分痛苦的，因此他们往往宁愿捂着不出售股票，来逃避发生的亏损，最后甚至是血本无归而收场。

在这样类似的「心理会计」情境中，企业经理人面对投资决策的失败，往往也不太愿意承认错误，甚至可能继续投入更多资源，让公司陷入困境。

财务报表是企业经营及竞争的历史，而历史常是未来的先行指标，哪怕它只发出微弱的讯号，预言未来的吉凶。然而，如何正确地解读它、运用它，则考验着每个企业领袖的智慧与勇气。对「不勇于」面对现实的公司，资本市场有最后一道严酷的淘汰过程。

2002年之初，美国出现了名噪一时的「安然倒闭」案。最早全力放空安然公司而名声大噪的分析师查诺斯，他就是美国「秃鹰集团」的精英分子。

他在美国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2002年2月6日为「安然案」作证时，说了一段破令人深思的话：「尽管200年来，做空的投资人在华尔街名声狼藉，被称为非美国主流、不爱国，但是过去10年来，没有一件大规模的企业舞弊案，是证券公司分析师或会计师发现的。几乎每一件财务舞弊案都是被做空的投资机构、或是公正的财经专栏作家所揪出来的。我们或许永远不受人欢迎，但我们扮演秃鹰的角色，在资本市场中找寻坏蛋。」

查诺斯表示，他的公司专门放空三种类型的企业：

高估获利的公司。
营运模式有问题的公司。
有舞弊嫌疑的公司。

对于没有竞争力的企业而言，不仅竞争对手会持续打击你，别忘了还有一群饥渴又凶猛的秃鹰在头上盘旋。

一个优秀的经理人必须具有「智、信、勇」三种修养，即以智慧解读帕乔利密码、以诚信编制帕乔利密码、用勇气面对帕乔利密码。

三、糟糕的管理层毁掉一家上市公司

3.1 财务舞弊案例

现在我们就通过一个财务舞弊的案例，来看看一个糟糕的管理层是如何毁掉一家上市公司的。

这个企业的创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贾跃亭。贾跃亭，1973年出生于山西襄汾，1995年毕业于山西省财政税务专科学校，会计专业。2004年贾跃亭创建乐视网，2010年8月乐视网在创业板上市。乐视网致力于打造基于视频产业、内容产业和智能终端的「平台+内容+终端+应用」完整生态系统，被业界称为「乐视模式」。

在2014年年底至2015年的上半年，贾跃亭和他掌舵的乐视度过了无数的高光时刻。乐视网股价一度达到179元，市值超过1500亿元，超过当时全球最大的房地产企业万科近100亿元的市值规模。

2016年胡润百富榜，贾跃亭排名第31位。2017年7月6日，贾跃亭辞去乐视网董事长。2017年7月27日晚，乐视网收到控股股东贾跃亭通知，贾跃亭直接所持乐视网股份被全部冻结。2017年12月12日，贾跃亭被列入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2019年4月29日，中国证监会决定对贾跃亭立案调查。2019年5月10日，深交所下发乐视网暂停上市公告。

乐视网的资金链问题是在2017年年中被曝光出来的，我们能否通过2017年之前公司发布的财务报表提前得知呢？

上市前的乐视网，绝对算得上一家好公司。2009年，公司上市前一年，销售收入1.45亿元，净利润0.45亿元，销售净利率高达30.52%。其他财务指标的表现也同样优异，资产周转率从2007年的0.57次提升到2009年的0.62次，股东报酬率也一直都在20%以上。

如果财务报表的记录真实可信，那么这绝对称得上是一家盈利能力极强的极速成长的小公司。

乐视网上市后，其销售净利润率开始节节衰退。2010年，也就是上市的第一年，销售净利润率下降为29.42%；2011，下降为21.87%；到了2016年，就已经跌入负值区间，下降为-1.01%。上市后，累计实现税后净利润7.47亿元，销售收入461.87亿元，平均销售净利润率仅为1.62%。而上市之前三年累计实现净利润8900万元，销售收入2.56亿元，平均销售净利润率高达34.89%。如此大的业绩反差，让人不得不对它上市前的优良业绩生疑。

从报表分析结论来看，导致公司销售净利润率下降的重要原因是公司销售毛利率的下降。公司上市前三年的平均销售毛利率为70.25%，而上市后的仅为18%。如果仅仅根据报表数据来解读，公司上市前经营的是技术含量极高的高科技产品，而上市后经营的则是不具差异性的普通产品，也就是家电产品电视机。

这种巨大的反差，违背一般的商业逻辑。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公司上市前的财务报表被粉饰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说乐视网上市前的财务报表存在粉饰的可能还只是一种逻辑上的推断，那么上市后的财务报表「大包装」就相对证据明显，主要有三大离奇案件。

3.2 三大离奇案件

3.2.1 研发经费失踪案

公司自2010年上市以来，累计研发投入46.3亿，而同期累计实现净利润仅为7.47亿元，如此大手笔的研发投入，让人不得不对乐视网如此追求创新、重视创新的热情刮目相看。

然而，让人费解的是：如果乐视网是追求研究创新的典范，那么，为什么他的销售毛利率会直线下降呢？这要么说明其研发投入没有效率，要么说明其研发投入本身就是个忽悠。

首先，来分析这46.3亿元研发投入的去向。根据公开资料，研发投入的资本化金额为27.3亿元，资本化率为58.96%。如此高的资本化比例表明公司研发具有很高的效率，大部分的研发投入都可以形成有效的资产。但前面说到过它的毛利润大幅度下降，这说明它的产品并没有很高的技术含量。所以，这一矛盾的背后很可能指向唯一的可能：巨额研发投入本身只是个忽悠。

46.3亿元的研发投入，除资本化的27.3亿元之外，另有19亿元的研发费用应计入当期损益。由于研发费用在当前会计报表体系中并未要求单独列示，它仅仅是管理项目内的一个子项目，因此，同样很难引人关注。

提炼历年财报附注信息，我们仅找到一笔研发费用入账，即2016年财务报表管理费用中包括了金额为1900万元的研发费用。这与19亿的研发费用相差了100倍。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19亿元的研发费用去了哪里？或许管理层将来有机会可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或许公司根本就没有投入过如此巨额的研发费用，它只是一个无中生有的数字。

要证明19亿元研发费用是否进入公司管理费用，这对于大部分公司来说，或许有一定难度，通常只有通过公司内部查账的方式取得直接证据才能够证明。但乐视网的案例倒是相对简单，一目了然，因为它的管理费用总额，也不及研发费用的19亿元。

公司自上市以来，累计管理费用总额仅为12.71亿元，而研发费用却高达19亿元。所以，无论如何这12.71亿元的管理费用也无法包含这19亿元的研发费用在内。由此可见，公司研发投入、资本化与费用化等数字之间，已然存在重大舞弊嫌疑。

3.2.2 少数股东巨额亏损案

乐视网归属母公司所有者净利润高达21.42亿元，而归属少数股东的损益则成为巨额亏损13.95亿元。也就是说，从报表上来看，子公司的盈利似乎都归了控股股东，而少数股东则只负责承担亏损，并不享有盈利。

虽然这一结论难以想象，但当把案例拆解开来，要理解也并不复杂：只要让母公司权益占大头的子公司盈利丰厚，让母公司分到大头盈利，而让那些少数股东占大头的子公司发生巨额亏损，让少数股东去承担巨额亏损。

当然，如果少数股东是其他独立第三方，或许少数股东并不乐意接受这一安排。但如果一家公司既有上市部分，又有未上市的集团公司或其他兄弟公司，要达成这种极端情形也就相对变得容易，但老板还必须亲自参与股权设计才行。

为什么乐视网只要归属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而不顾其他呢？原因很简单，因为监管部门的要求通常只强调归属于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而忽视合并的净利润。

3.2.3 所得税的负值案

3.2.3.1 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

乐视网的研发经费失踪案和少数股东巨亏案，早已让人瞠目结舌。但比起所得税费用负值案，似乎前面两案又都算不了什么，所得税负值案才堪称经典中的传奇，挑战了我们大部分吃瓜群众的思维极限。

乐视网自上市以来，累计实现税前利润5.31亿元，而累计缴纳的所得税则为-2.15亿元，归属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为21.42亿元。历史上还真没有见过如此奇葩的财务报表。

按照一般的逻辑，所得税为0已是极限，-2.15亿元显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要恰当地理解这一负值也不困难，这需要从递延所得税资产说起。

递延所得税资产，是指公司在未来抵扣应交所得税的一种额度。如果它在未来可以抵扣应纳所得税额，那么，它就是有价值的资产。如果不能在未来抵扣，它就会变成一种资产泡沫。所以，在本质上它只是一种可以在未来行使的权利。

乐视网2016年递延所得税资产为7.63亿元，其中可抵扣亏损6.51亿元，占递延所得税资产的85%。此外，坏账准备7800万元，存货跌价准备700万元，无形资产减值及融资租赁摊销利息等仅有少许。也就是说，所得税资产的大头是可抵扣亏损。

所谓可抵扣亏损，是指根据税法规定，公司之前年度发生的亏损，可以用未来5年内的盈利部分弥补亏损，弥补亏损之后若仍有盈余，再缴纳所得税。

从这个意义上说，亏损公司的盈利虽说都具有未来抵扣所得税的权利，但如果亏损公司持续亏损，它就无法行使享有这一权利。所以，这类公司的可抵扣所得税同样难以成为有效的资产。如果亏损公司真的盈利了，那么，所得税资产便有了变现的机会。

所以，我们会在报表上看到，公司虽有盈利，但所得税费用却可能成为负值，因为它抵扣了以前年度的所得税额度。
上市前的乐视网，还只是一家小公司。在2.37亿元总资产中，非专利技术、系统软件和影视版权等无形资产高达8900万元，占总资产的37.42%，固定资产8000万元，现金、应收款和预付款总计6600万元，其他资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说，这家公司的资产比较简单，一目了然。

到了2016年，公司资产总额322亿元，其中流动资产总额158.69亿元，流动资产中占比最大的资产是应收款和预付款100亿元，占流动资产总额的63%。

163亿元的非流动资产，其中占比最大是无形资产，余额为68.82亿元，占非流动资产总额的42%，开发支出6.97亿元，预付版权费15.74亿元，三项合计91.5亿元。公司的风险就可以从这些数字中看出来。

以非专利技术、系统软件和影视版权等主体内容的无形资产，包括内部研发及开发支出等，共计91.5亿元，接近总资产的三分之一。这些资产的价值是非常难验证的。
公司应收及预付款项100亿元，占资产总额的30%多，如果公司持续经营，或许风险可控。如果公司经营陷入困境，这些资产同样风险巨大。
商誉、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长期待摊费用虽然占比较小，但仍然金额巨大，高达15.12亿元，如果公司经营持续恶化，那么这些资产将在瞬间灰飞烟灭，也是一个风险。

由此可见，乐视网的资产大多由非实体类资产构成，资产泡沫巨大。

3.2.3.2 经营

以上是通过乐视网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的数字做的一些盘点，现在可以再来看看乐视网的经营怎么样，因为经营才是一家企业的根本。

乐视网2010年8月上市之初，销售收入仅为1.45亿元；2016年度销售收入达到219.87亿元，较之上市前的2009年增长了150倍，平均复合增长率高达87%，成长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可是公司的成长是只赚吆喝不赚钱，销售毛利与销售净利变得越来越薄，在各种会计调节都做了的情况下，2016年也未能逃脱亏损的命运，净亏损2.22亿元，实际的亏损要远超过这个数。

真正可怕的是，2017年的乐视网，江河日下，销售一泻千里，收入日渐萎缩，亏损缺口越来越大。销售收入从2016年度219.51亿元直接下降到2017年度的70.96亿，到了2018年度只剩下可怜的15.81亿。真是发展有多快，衰败就会有多快。再看合并净利润，更是惨不忍睹，2017年亏损缺口已达到181.84亿元，2018年度再亏57.34亿元。

我们总结一下看，贾跃亭精心构思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为何要让母公司股东盈利而独自吞下亏损的苦果？他为何要免费借钱给上市公司使用？他是真的大公无私，还是只是想让乐视网的报表更好看一点？他为什么要让乐视网的报表更好看一些？

2015年乐视网的股价被推高到匪夷所思的1500亿的市值。股价炒上去，究竟谁受益？推高不是目的，减持才是关键。2015年，贾跃亭的妹妹贾跃芳先后减持2400万股，套现约12亿元；贾跃亭减持约3500万股，套现25亿元。

实际上，财务造假不可能把一个丑老太婆变成小美女，顶多只能减少几条皱纹。因此我们只要认知细心的把几张财务报表对照来看，并且把数字按照逐年跨度去做对比，你就很容易发现财务报表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四、避开财务报表陷阱的九大贴士

通过财务报表去看企业，有时候像是破案，通过各种各样的蛛丝马迹来判断企业实质的运营情况。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没有专业的知识，很难要看穿财务报表背后的骗局。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样通过财务报表来选择一个好的投资标的呢？下面来看一下刘顺仁教授提出的避开财务报表陷阱的九大贴士。

4.1 注意股价「利多下跌」的警讯

所谓利多下跌，是指在明明有利多的好消息出现，但股价却出现滑落。一般而言，在出现利多消息时，股价应会随之上涨，以反映公司的成长性及获利能力。然而股价若不升反降，很有可能是公司本身暗藏有某些隐蔽的问题。投资人应特别注意股价下跌背后所隐藏的负面信息，以避免碰到地雷。

A股上著名的雷股公司「银广夏」。2001年3月1日，银广夏发布公告，宣称与德国诚信公司签订连续三年、总金额为60亿元的萃取产品订货总协议。这个利多消息发布一周内，股价却下跌了1.09元。后经半年的搜证，查出银广夏从1999年开始编造虚假盈余，财务报表造假不实。2002年6月5日，银广厦退市。

4.2 注意公司董监高等内部人士大举出售股票的警讯

董监高是公司重要的决策者，对于公司的经营状况最为清楚，所以他们对公司的持股比率常被视为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另外，大股东和机构投资人都是重要的内部人士，也比一般股民具有更加专业知识和人脉，也容易察觉公司的变化。

因此，当这些内部人士开始大量抛售持股时，代表他们可能认为股价已超过公司该有的价值。

还是以银广夏为例，银广夏的股价自1999年开始向上攀升，2000年7月攀升到了30元以上的高价。然而，在股价行情最好的这一年中，银广夏的董监高却陆续出脱持股，于2000年下半年出售430多万股，持股比例由7%下跌至4%。

因此持续关注你所持有公司的董监高抛售股票的消息，对于你来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我们的叮当理财雷达也具备了这样的提醒功能。

4.3 注意董监高或大股东占用公司资金的警讯

大股东或董监高等内部人士如果滥用决策权，利用关联交易等方式侵占公司资金，这种情况对公司的财务状况影响深远，也会损害一般投资大众的权益。

以托普软件这家公司为例，董事长宋如华滥用经营控制权，占用公司大量资金，上市不到5年，托普软件资金流动不良的问题愈发严重，以致公司无法在财务报表中掩盖，在年报中一口气计提了3.89亿元的亏损。后来托普软件接到证监会立案调查通知，同年8月被ST。

4.4 注意公司更换会计师事务所的警讯

会计师的工作是依据查核后的结果，对公司财务报表出具意见。会计师如果认为财务报表恰当表达公司状态，会出具无保留意见；反之，会依情节轻重出具保留或否定意见；若会计师因故无法对公司的财务报表进行查核，则会出具无法表示意见。

通常，会计师在签发意见之前必须与公司管理层沟通，当管理层不同意会计师的看法时，就可能更换会计师。另外，公司出现舞弊嫌疑时，会计师为求自保，也可能拒绝查核，公司也被动更换会计师。

以金荔科技为例，该公司2000年因连年亏损一度被ST，2001年却突然扭亏为盈，并更换会计师事务所，申请撤销特别处理。后来查明，金荔科技利用财务报表作假手法，于2003年和2004难虚增利润共计人民币1.54亿元。

4.5 注意公司频繁更换高级经理人或敏感职位的警讯

高级经理人是公司的重要资产，很多学术研究显示公司频繁更换高级经理人隐含着负面信息。比如董事长秘书，是最能了解公司实际状况的关键人物，如果是被迫换人，或许隐含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问题，投资人应详细查证。

上面提到的托普公司，实控人宋如华善于以更换敏感职位的方式操作公司整体运作，在舞弊案爆发前频频更换董事长和董事会秘书。

4.6 注意集团企业内复杂的相互担保借款、质押等行为

集团企业是指若干法律上独立的企业，但因为某些持股关系而形成的利益结合体，很多集团企业的成员公司，它的董监高都是由同一人来担任。虽然集团间的各企业拥有独立的法人资格，但就企业经营上，经营者往往将集团视为一个整体，为了追求整体性的利益，可能会牺牲集团中部分企业的利益，以成就其他企业的利益。

较常见的手法包括集团内企业相互担保以达成借款的目的，或是彼此销货以求美化财务报表，就是虚增收入。

A股最大也是影响最深远的金融证券案——德隆系案，就是典型的集团企业舞弊案件。德隆系舞弊案的操作方式是通过关联企业间的相互质押、担保，达到吸取资金的目的。其主要手段为大量、持续地质押所持公司股权，或是公司间相互担保借款。

其中，湘火炬和合金投资等公司，对外担保总额违反了证监会「上市公司对外担保总额不得超过最近一个会计年度合并净资产的50%」的规定。质押方面，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德隆三次质押所持湘火炬股权达到88%。如此频繁的质押动作，我们应能看出德隆对于资金的极大渴求。

4.7 注意损益项目中非营业利润的大幅上升

损益表的组成，比如营业收入、营业成本、营业费用、营业外收支等等，由于管理层可以通过会计政策的变更来操纵损益的认列，因此投资人在检视损益项目时，不应仅看最终结果的「营业净利润」，还需注意其损益内容。

而当损益有重大变动时，投资人也应了解变动的原因，若其中多源自管理层可控的项目，就值得警惕。

像郑州百文，公司从1994年至1997年的表现不凡，税后净利润呈现持续上升的变化，但却在1998年和1999年出现巨额亏损。若我们进一步检视公司税后净利润的组成，可以发现公司税后净利润的产生有很大的变动。

到2000年1月，郑州百文造假及巨额亏空事件才遭到披露。我们如果仔细去观察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它的净利润到底是什么样的构成，其实就可以看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4.8 注意应收账款、存货、固定资产的异常变动

当一家公司有舞弊的倾向时，通常不会仅针对一个财务报表科目进行，而是同时操纵多个科目。我们在介绍资产负债表的时候也介绍了，复式记账最重要就是同一个项目，它的发生是会在会计报表的两个方向上一起产生变化的。

比如一个企业向银行借款100万，那么资产负债表的货币资金这一栏会增加100万，而负债也会同时增加100万，这样会计等式才会保持平衡。所以当我们发现一家公司财务报表上多个科目呈现异常走势时，就是财务报表带给我们的有一个警讯。

在2015年，主营热水器的圣莱达突发奇想要拍电影，于是跟华视友邦签订了一份电影版权的转让协议。如果华视友邦没有「按时」取得电影的许可证，则需赔付圣莱达1000万的违约金。随后华视友邦果然「按时违约」，圣莱达将这笔巨额违约金收入囊肿，并且为了防止被ST，圣莱达移花接木将这1000万违约金虚构成政府补贴，确认为2015年的收入，随后圣莱达陷入财务造假的质疑中。

4.9 注意具有批判能力的新闻媒体对问题公司的质疑

新闻媒体较一般股民更具专业知识，更有新闻的敏感性，比较容易察觉公司舞弊的状况，许多舞弊案爆发前已有媒体提出批判报道，像美国的「安然」就是如此。

《财经》杂志2001年8月就发表了封面文章《银广夏陷阱》，揭露银广夏1999年度、2000年度业绩绝大部分来自造假。该份报道发布后半年，经交易所调查终于揭开真相，银广夏于2002年退市。

五、使用好财务报表

那么，我们可以通过财务报表来分辨企业竞争力的强弱，避免踩到地雷股，同时也可以借用财务报表选出一个好公司，然后长期的持股。

2006年的时候，丁远教授从中国上千家上市公司中通过逐层筛选，挑选出了100家基本面最扎实的、现金流最好的、盈利能力最强的的上市公司，然后根据股价对这些公司做一个性价比较，最终选择了市盈率最低的公司建仓，建立一个股票组合。

在投资股票时，丁远教授也不进行频繁操作，他说他自己比较懒。他基本上是一个季度才做一次调整，因为季报出来以后，他才会依据最新披露的信息来做调整。

丁远教授选股主要是七个标准，这七项标准全都是上市公司公开披露的信息，它们是：

其他应收款/总资产＜10%
其他经营性现金流入/总营运现金流入＜10%
其他现金流出投资/总现金流出投资＜10%
非营业收入/销售额＜10%
营运现金流量＞0
股东的净收益率（ROA）＞7%
公司的PE值，也就是股价/每股收益＜20

从2006年，中国股市经历了2007年前所未有的大牛市、2008年的超级大熊市以及2009年年初至今的震荡市，无论在什么样形态的市场中，丁远教授这个「半懒人组合」都取得了非常棒的成绩：2007年，沪深300指数上涨了不到一倍，而「半懒人」投资组合全年累计回报率达290%以上。

至2009年11月底，沪深300指数上涨了25.78%，而「半懒人组合」则上涨了71.54%。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依据财务报表的投资组合，居然就取得了这么好的一个投资业绩，你说这个报表对我们重不重要。

后记

报表虽重要，但也得需要我们去用、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