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信息

全书名:《黑匣子思维:我们如何更理性地犯错》
原书名:《Black Box Thinking: The Surprising Truth about Success》
作者名:[英] 马修·萨伊德
译者名:孙鹏
出版方:后浪丨江西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10076766

前言

对很多人来说,犯错都是不好的体验,我们期望获得成功,这让我们感到舒服和兴奋。但今天我们要为犯错和失败平反,让大家知道它们是多么的宝贵和有价值。

一、从犯错中学习

我们每天都可能会犯错,照理说犯了错应该就是学习的最佳时机,但很多时候,我们却拒绝从错误中吸取教训。

我们在犯错的时候,会忙不迭地给自己找各种洗白的理由或找到一个替罪羊,以方便更快地遗忘自己的过错。我们就有一种神奇的功能,会像剪辑师一样把自己犯的错或者失败的经历或者遭受的屈辱给剪掉,例如我们常常马后炮,其实是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预测错误的时候。

这种机制当然是为了大脑有更好的体验,但这样的做法,显然就导致了我们从犯错中学不到东西,这样错就白犯了。
有两个行业,对待犯错的态度决定了它们的进步速度,一个是医疗业,一个是航空业。

1.1 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的发生频率其实并不低,据流行病学家估计,美国全国范围内的医源性伤害(非故意伤害)概率是每1万次就医中就有40多起严重伤害,但针对200家医院的调查显示,约一半的医院报告医源性伤害的发生率为每1万次就医发生5起伤害事件。

这个就相差很多了。有人说这个是估计嘛,那我们看看其他数据,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监察长手下的调查人员分析了273起住院病例,结果发现医院漏诊或忽视了多达93%的医疗伤害事件;而欧洲的一项调查也发现,70%的医生同意将自己的错误公之于众,但最后只有32%的人遵守了诺言;此外还有一项调查,针对三家顶级医院的800名病人的病例,发现了350多处医疗失误,但其中被自觉上报的只有4处。

这表明医疗行业并不是一个大家都愿意诚实上报错误的行业,无怪乎医源性伤害的概率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进步,而导致这一点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医疗事故的责任往往有很多的解释空间,即谁的错,没那么明显,于是就很容易推诿。

1.2 航空业

我们再来看看另一个行业,航空业。

航空业的情况是远远不同的。从失败中学习的理念牢牢扎根于整个行业,首先所有飞机上都必须有两个黑匣子,一个负责记录电子系统的操作指令的,另一个是驾驶舱内的声音记录仪,便于让调查员了解所有细枝末节。

这种全公开的较真精神不仅在大的事故中,也会在小的错误里,例如尽管没有发生事故,但与其他飞机距离过近或者在错误的高度飞行了,就得上交报告,如果能在短时间里上交,那么飞行员就会免于处罚。

正是这种不掩饰每一个小的操作瑕疵的精神,才让航空变得越来越安全:事故的发生率在100年里从早期军事航空学院的高达25%,到了每100万次飞行仅有0.41次事故,比中超级大奖还难。

那么航空业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么坦然地对待犯错呢?

首先是因为它没什么可解释的空间,一旦遇到任何事故,必然不存在「我尽力了」的情况,就是你的责任。而一旦责任归属十分明确,那必然背责的一方就绝不可以对任何犯错掉以轻心,无论其是否已然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其次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飞行员的命跟大家绑在一起,犯错自己也可能会死。

1.3 包含要点

这本书的主书名「黑匣子思维」,指的就是我们应该向航空业这样的领域学习的那种对失败的全貌展开调查并愿意从中学习的决心。

它需要包含两个要点:

第一,必须形成制度。

只有严格制度化的东西才可以在每次错误的当下就立刻得到学习的机会,而不是这次想起来就学习,下次没想起来就不学习,例如丰田的生产车间,只要生产线上的任何人遇到了问题或是发现了错误,就会拉动一个开关,整个车间的生产工作就会暂停,管理人员就快速到达现场要么施以援手,要么改进系统。

第二,整体观念变化。

只有所有人都愿意且认为这么做有必要,严格的错误反馈制度才能定得下来,并产生惊人的效果。飞行员自己会死,所以就都自愿执行这样的失败反馈透明制度。

二、正确学习

从失败中学习显然能让我们越来越好,它不一定一下子会把你带向成功,但是大概率能让你变得比刚刚更好一些,前提是你对失败进行了完整的解剖,是非常科学的、有逻辑的、严谨的解剖,否则你就学不到任何东西甚至可能导致错误。

我们都知道那个非常著名的「幸存者偏差」的故事,美军的轰炸机在欧洲执行任务的时候风险极大,所以要加强这些飞机的装甲。但是如果为整个机身加强装甲,又会导致飞机太重,所以数学专家组里的瓦尔德就得负责找出那些最需要加强装甲的部分。

返航的飞机上弹孔情况看起来非常清晰:

大家都觉得既然这些地方布满弹孔,就说明容易被袭击,就加强这里就好了,但瓦尔德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觉得大家只考虑了飞回来的那些战斗机,却没考虑到没飞回来的,而攻击是针对整架飞机的,不可能盯着某些地方打,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没被打中的部分一旦被打中就回不来了。

那应该补哪里就一目了然了。

这个故事说说很简单,那我们怎么去想到这一点呢?这是关键,我们如何像瓦尔德这么聪明?

谨记一点,任何时候找原因请记得找对照组。

比如你重新设计了公司网站,销售额增加了,但销售额增加是不是一定因为是你设计了网站呢?不一定,有没有可能是偶然,有没有可能是销售跟了比较久的客户突然下单了,可能性非常多,我们需要有对照组来证明,否则很可能想当然地做了很多事情,浪费了很多成本最后其实什么忙也没帮上。

以上的战斗机幸存者偏差的故事其实也是找对照组的过程,只不过这个对照组是个你看不到的但是能想到的组,也就是没回来的那些飞机,这也是对照组,尽管没有放在你面前。

幸存者偏差也是对照的一种,无论如何,想要找原因,就想一想「对照」。

三、失败必须可以反馈

我们要正确学习失败,那也得这个领域是允许失败的,才能有学习和进步的空间,比如亚里士多德说物体越重,下落越快,这个是风行了1000多年没人质疑的理论,但它可以被质疑吗?可以,伽利略就做实验推翻了它。对亚里士多德的追随者来说,这个失败太痛苦了,但既然亚里士多德错了,那么科学家们就有动力去寻找错误的原因,进而提出新的理论。

但如果某个领域是没法失败的,那就没的进展了,比如某些不可证伪的信仰,比如占星术,它就定了一个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大纲」,所有预测的结果只能去契合这个大纲,而大纲永远不会错,结果也永远可以自圆其说,所以它永远不会失败,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都不会进步。

比如有人说世界是公元前4004年被上帝创造出来的,任何人只要提出新的证据,比如化石,他都会说这是上帝的小把戏,故意让世界显得老一些,这就没有意义,因为他说是公元前5005年被创造出来的也是一样的结果。

有些学说从建立之初就被设计成了「不可能失败」的结构,这就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推卸责任。

进步只能依赖于失败中的调整。举个例子,你蒙眼练习高尔夫,那么就算练上一万年都是没法进步的,因为你的每一杆都没有反馈,你知道失败,知道这次力用大了,才能调整自己;没有失败,你将对如何进步一无所知

所以任何的好理论在结构设计之初,就必须设计成可以自我纠正和能有犯错反馈的结构,这个结构针对的是这个理论里的所有人和所有观念:必须连根基也允许犯错,也可以被改进。

四、认知失调

我们都知道「无法证伪」是不靠谱的,就算不知道,在读到这里的时候,相信你也知道了,但我确定读者里依然是有一部分会选择相信那些无法反馈失败、永远可以自圆其说、无法证伪的理论,因为相信了这样的理论,我们不需要再经常费力去清洗自己之前积累的根基:只有越学越多,没有推倒重来一说,多么省事儿啊。

清洗根基是一件非常不容易被接受的事,它会造成认知失调,也就是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愚蠢建立起这样的根基体系,这种低自我评价让我们感到非常不爽。

比如有一些邪教,说世界末日在几号要来了,信徒们就会卖掉所有东西,辞掉工作,等待最后一天围坐在一起祈祷,但如果最后没来呢?信徒的信仰依然不会崩溃,他们马上会想到是自己的祈祷让世界躲过了一劫。

那个体系让人们允许做出「否认错误」的选择。如果前面有一堵墙,往前笔直走是过不去的,有人不信怎么办?那就一直撞,这个体系就没有否认错误的空间,所以人们只能承认错误并选择转弯。

而在上述的例子中,既然有解释的空间,那人们就会否认错误,因为在此之前人们辞了工作,散了钱财,触怒了家人还顶着邻居和同事的嘲讽,这要是根基错误了,该如何责备自己的愚蠢呢?在这种认知失调的恐惧之下,人们选择了另一条逃避的路:更强烈地保护那个永远可以自圆其说的信念。

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第7版)

五、自我欺骗

人们不愿意进入认知失调,而选择另一条路看起来像是自我欺骗,是的,自我欺骗就是人们自愿丢掉变得更好的机会来满足心理收益的一个过程。

它跟欺骗还不一样,欺骗是会有负罪感的,比如医生为什么不说出自己操作失误的真相?

如果他是存心欺骗病人,他内心是不舒服的,因为大家都在称赞白衣天使,而很多医生也确实平时就是好人,有些还是英雄,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所以欺骗到了一定程度就必然会使良心责备积累到一定程度,以致于非常痛苦甚至金盆洗手。在这个过程中犯错是一直能够起作用的,因为只要有良心责备,就知道以后不能再犯,尽管并不能让其他人一起学习,但至少自己会进步。

然而自我欺骗不一样,自我欺骗是为了躲避这种负罪感而将其行为合理化,换言之,就是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例如尽力了,或者反正也救不活,或者如果他能早一点送来也不至于等等。这就没有了心理上的损失,但同时也就不会改了。

六、累进制作用

犯错极其宝贵,每一个极小的错误,都需要我们重视并且着手去改善,因为承认犯错并改善具有累进制的效果。

想象一下你现在做一个产品。如果放出第一版,可能是极其简陋的,虽然你在当时并不会太觉得,并且不知道完美的是长什么样子的,但是不要紧,你只要一个按钮一个按钮地改,一个字号一个字号、一个间距一个间距地调整,一个功能一个功能地增减,到了一年两年以后再去对比,就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了。

没有什么上帝之手把人类造成这样,所有现在看来的「完美」都是粗糙的初始个体为了更好地适应生存环境,一点一点、一代一代地去改进那些不完美的设计,通过优胜劣汰把优秀的基因传下去,很像市场经济,然后达到累进制的效果。

计划经济的决策者就算比市场经济的聪明100倍,也会被甩在身后,因为现实情况比象牙塔中的复杂无数倍,所以无论多么聪明的人,当把理论变为现实的时候都会一直遇到犯错的情况。

如果此时小的错误并不会使得那些已经「创造」出来的企业倒闭,那也就没有了改善的动力,再加上就算大的错误也有政府补贴,还能开动印钞机通货膨胀来洗劫财富的话,错误就会一直存在,低效就会一直存在,浪费资源也会一直存在。所以根本不需要等到前者的决策者意识到自己智慧的局限性,很快两边民众的生活就天差地别了,这是模式上的根本差距,非人力所能改变

:::info 那么是不是光有这样的意识就可以了呢?如果你想要更好,你还得自行分割每一个环节模块,以便通过改进小模块来达到最大的收益,你的模块分割地越细,你的可改进空间越大,最终收益也就越大。 :::

在来举个做产品的例子,大家都知道要把一个产品做好,分为很多环节,有的公司它会以一整个最终结果作为改进的提示点,比如产品数据不错,那么就什么都不用变,数据不好,就开始要找问题了。

可是数据不错真的什么都不用变吗?当然不是,或许是营销部门特别强力,掩盖了开发部门的低效呢?于是就得开始分模块,把模块割小了,开发部门的可提升空间就来了,销售部门、设计部门也都是如此。那么整个部门的成绩不错就代表不用变了吗?当然还可以再分割,一直到每一个人的工作数据都提升一点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整个产品能够比原来更上好几层楼。

模块被分割得越小,就越能看见哪个小模块是整个大的胜利模块中拖后腿或不起作用的南郭先生,把每个南郭先生拎出来改进一点,大的胜利就会变成更大的胜利,梅赛德斯车队的技术主管帕蒂·罗威说他刚进入F1运动的时候,记录的数据只有8组,现在对赛车上的每个参数都会记录1.6万组数据,而以此为基础又能得到另外5万组数据,每一个数据都代表着微小的信息,都可以想办法调整,最快的一次进站在16个维修工作人员一拥而上的最优配合下,仅用了2秒不到就搞定了。

七、自我妨碍

到了这里,我们差不多已经重新定义了失败或者是犯错,它们不再是个负面的事情,我们对它们的印象也不再是「失败是成功之母」之类的鸡汤,而是有血有肉能够真正引起我们正面感受的概念。

我们要正视失败,将其视为学习机会,就必须得打心眼里认为它有益,否则就有可能由于想回避它宁可让自身利益受损,例如完全回避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或者为了给失败找理由而刻意放弃更大的成功概率。

回避做自己能力外的事情我们很容易见到,就是不敢尝试、不敢丢人、放弃学习机会,但放弃更大的成功概率,这个有吗?当然也有。

1978年,心理学家斯蒂芬·波格拉斯和爱德华·琼斯曾经做过一次研究,参与研究的学生们要参加一次考试。考试前学生们可以选择是否服用一种可以影响发挥、降低成绩的药物。

你可能觉得谁会主动去服用这样可能影响自己发挥的药呢?还真的有,数量不少。

那这是为什么呢?其实很容易理解,我们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全力以赴也就这么点实力,于是就以此提前作为得不到高分的借口,让大家觉得「影响发挥了还能考80分,那全力发挥或许能100啊」,所以宁可考80,也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全力以赴也就85分的水平。

你会经常发现这样的人,做操的时候故意不好好做,不想让大家知道其实自己想做标准也做不标准;唱歌的时候故意随便乱哼,不想让大家知道其实自己认真唱也唱得烂,即在某个领域潜意识的自我心理保护越强的,就越是容易当众做出这种妨碍自己获得更好成绩的事情。

可是事实却是,自尊心的价值常常被人们大大高估了。

后记

当我们的产品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问题,我们可以先不假定它是偶发或者是运营商、服务器提供商的问题,我们先要假定是自己的问题,否则如果我用杀进程的方式解决了,那么这个报错除了给我带来一次糟糕的体验外,就没有给我们提供任何宝贵又实际的解决经验。

最后,失败一定要趁早:如果反正都要搞砸的,为什么不更快搞砸呢?

越早出现失败对我们越是宝藏,这样就可以更早通过更多次数的「失败 - 调整」来达到一个相对满意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