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哲学家、宗教研究学者詹姆斯·卡斯在1987年写了一本书，名为《有限与无限的游戏》，这是一本并不易读，但却极具启发性的书。
作者把世界上所有的人类活动都看作是一次次游戏，他认为世上至少存在着两种游戏。一种可称为有限游戏，另一种为无限游戏。有限游戏以赢为目的，而无限游戏以延续游戏为目的。
然而人类社会往往很容易将自己囚禁在有限的游戏中而不自知。权力、头衔、战争、专制、社会竞争都是有限的游戏。同时，还有一种游戏，是无限游戏，比如：文化。
那么，到底怎样的游戏算是「无限游戏」呢？

一、文化是一种无限游戏

因为这种游戏没有边界，在任何一种文化里，所有人都能成为参与者，无论何时何地。而文化这种游戏也没有终结的一天。
所以，我们可将「无限游戏」定义为：没有边界、没有终点、没有输赢、不可重复的游戏。相反，那些具有边界、有时间限制、有终点、有输赢的游戏则可被看做「有限游戏」。
如何界定一件事情究竟是一场「有限游戏」还是「无限游戏」呢？除了作者提及的定义上的区别，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参与者的心态。
以人生为例，有的人把人生看成一个接一个的「有限游戏」，他们疲于奔命的为了各种「头衔」而努力，希望消除各种不确定性。
对他们来说，人生最好是写就的剧本，拒绝意外；有的人则把人生看成一个「无限游戏」，他们同样努力，但更开放，接受各种可能性，并把这些可能性看成开启新「边界」的契机，愿意过「传奇性的人生」。
来看看苏东坡的例子：

二、苏东坡

苏东坡跟章惇同朝为官竞争，章惇玩的是典型的有限游戏：他一心要当宰相，要实现野心、抱负、政治目的。所以在当时的宋朝看来，章惇是个获胜者，他权倾一世。
而苏东坡是一个被放逐者、出局者，因为他被赶走了。但是他玩的是一个无限游戏，他玩的是整个游戏的边界。他每天无时无刻不在体会艺术，体会美，体会人生，做东坡肉……去感受人生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所以苏东坡活出了传奇性的人生，而章惇活的是一个剧本性的人生。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些玩有限游戏的人，游戏结束之后就被大家忘了，他只是获得了一个头衔。
他相信自己相信那个头衔，所以他认为那个很重要。但是这些出局者，像苏东坡，像陶渊明，像达·芬奇，像孔子，他们一直延续着游戏，他们的游戏没有终点。

三、一个接一个的有限游戏

如果把这个游戏理论迁移到我们的人生中，就会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进行着一个接一个的「有限游戏」。
在我们还懵懂的时候，就被父母和老师放入了一个名为「好好学习，努力考第一」 的有限游戏里，每一次游戏都有排名，都有赢家。
后来，游戏日益严肃，从小升初，初升高，到高考，每一次游戏关卡都让我们和父母如临大敌。于是，在这样一轮轮日益严酷 的「有限游戏」里，我们终于忘记了自己对这个广袤世界的好奇与探索之心，最后彻底迷失在了这个游戏之中。
这个游戏的力量极为强大，它把我们所有人都打磨成了一种人，那就是以「赢」为目的的人。
上大学后，我们终于感到这个游戏不再严肃，忽然有时间读书玩耍谈恋爱了。然而在大三时却再次发现，大学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严肃的名叫「看谁能找到好工作」的游戏正在等着我们。
于是幡然醒悟，立刻投身于考研、考GRE、为笔试面试做准备的浪潮之中。
最后，我们总算是找到了一份看似不错的工作。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有限游戏，名为：「看谁升职快，看谁房子住的大，看谁孩子更聪明」。
此类游戏一直在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有限游戏变得越来越难玩。
正如作者所说：「有限的游戏发生在世界之中，它必定在时间、空间、数量上是有限的，这一事实意味着，有某些东西与边界相对立，每个有限游戏都有它的外部。

四、有限的时间在不断流逝

对于有限游戏的参与者来说，时间在流逝，它被逐步用完。
玩游戏之初，时间很充裕。那时我们拥有各种梦想以及对未来的期待。然而，随着时光流逝，我们发现自己拥有的可能性由以前的无限大变成了无限小。选择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艰难，我们常有一步不慎，满盘皆输的危机感。
年轻时，我们很可能轻易就会做出结婚、换工作、以及出国读书的决定。然而随着年龄日增，我们做每一个决定的机会成本都在与日俱增，我们认定绝不能继续任性。
于是，在离生命终点依然很远的时候，大部分人就替自己决定了最后的结局，那就是在一个不太会输也未必能赢的有限游戏里继续轮回。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发现，有限游戏带来的是与日俱增的痛苦与迷茫，于是想要改变，想要尝试「无限游戏」。

五、两种游戏的区别

让我们先来看看，两种游戏到底有何差别？
1，有限游戏以取胜为目的，无限游戏以延续游戏为目的。
2，有限游戏的关键在于：参与者对这些规则的认同，使得这些规则最终生效。
3，无限游戏参与者的每一步都是朝向视界的进发，有限游戏参与者的每一步都是在边界之内。因此，无限游戏的每一个瞬间，都提供了一个新的视域和一系列新的可能性。
4，因为想要赢，所有有限游戏参与者都想成为冠军，技巧纯熟完美到没有什么能令TA们感到意外。有限游戏的参与者受过训练，知道不仅要预测每一个未来的可能性，而且要去控制未来，防止它改变过去。这就是处于严肃模式中的有限游戏参与者，他们对不可预知的结果心存恐惧。
5，有限游戏的生存之争是严肃的，无限游戏的生存之争是玩乐的。无限游戏的乐趣，它的欢笑，在于我们去启动一项无法结束的事情。无限游戏的参与者在所有故事中都不是严肃的演员，而是愉悦的诗人，这一故事永远在继续，没有尽头。
6，无限游戏参与者不消费时间，而是产生时间。因为无限游戏是传奇化的，并不像有限游戏是剧本化的结尾，所以它的时间是被人们生活的时间，而非被审视的时间。无限游戏的参与者既不年轻也不年老，因为他并不生活在别人的时间里。因此，他们的时间是没有外在尺度的。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并不流逝，时间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一个开始。
根据这些区别，可以设计五个人生的「无限游戏」。

六、5个无限游戏

6.1 对知识的渴求

罗素曾说：「三种激情，单纯而极其强烈，支配着我的人生，那就是对于爱情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于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
其中之一就是对知识的渴求。总的来说，知识分为两类，一类来自于书本，一类来自于实践。
我在巴厘岛旅行时曾参加过一个「观鸟之旅」，跟着肤色黝黑的当地人，在乌布的水稻田间寻找不同鸟的身影。在这样的实地学习中，我见到了当地农民的真实生活、学到了如何用目光去捕捉鸟的身影，也认识了不少鸟儿。这些都是非常有趣且有用的知识，而且这些知识都很难在书本里如此生动的学到。
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学得越多，就越会发现知识没有边界，无论多么努力，用一生时间去追求知识也依旧不够。

6.2 对智慧的渴望

智慧与知识并不相同。古希腊谚语说，从你所经历的一切中获得理解。这种理解就是所谓的智慧。那么，智慧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理解呢？
它是将智力、知识、经验和判断等综合起来，并以某种方式形成融会贯通的理解。换句话说，一个人把所经历的一切融会贯通，并形成自己的体验和见解，就是智慧。
相比知识，智慧才是更难获得的。因为没了阅历、深度思考与实践，我们得到的永远都不过是些零散的知识与方法论。当面临重大问题与复杂抉择时，你会发现它们不堪一击。
在通往智慧的路上，迷茫与痛苦不可避免。但相比对知识的追求，我对智慧的渴求则更深切也更迫切。而它，无疑是一个无限的游戏。

6.3 对艺术与美的向往

美无处不在，包括自然之美和艺术之美。
艺术之美，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自由自在的生命表达，是永不停歇的解放和突破。艺术包括的范围非常广泛，从绘画、书法、雕塑、建筑，到音乐、电影、舞蹈等，我们终其一生，也只能了解很少一部分。 除平日欣赏的艺术外，还有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艺术与美。
比如：以「春至」为题，给自己插一束独属于春天的花；以「竹里馆」为题做一份有着人文气息与宁静意境的甜品；或以「24节气」开场的北京冬奥会的开幕式以及闭幕式上的「12生肖」，等等。
曾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一遍遍的看那些园林，究竟有何好看？
即使同一座园林，也是四时不同、晨昏暮霭不同、晴天雨天不同。况且，一座园林的可看之处实是太多，或建筑、或景观、或匾额、或楹联、或碑刻、或光影、或植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并不具象的意境之美。以苏州园林的「环秀山庄」举例。
环秀山庄是一座小巧的园林，来到这里会让人感受到一份低调与安宁。环秀山庄以假山而闻名，环秀山庄的假山出自清代叠山名家戈玉良之手，他把假山叠出了真山的气势，在有限的空间中，打造出了一处雄伟的山峦雄姿，就像走进了真实的自然山水之中，也为整座山庄平添了一份诗情画意。

这种将具体景色化为意境之美的手法在园林中比比皆是，而每一种意境都因时节、气候、时间、心境而有所不同，所以对于美的感受，自然也就没有穷尽。

6.4 对自我的觉知与探索

克里希那穆提在《一生的学习》这本书里写道：「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学问的人，而是不明了自己的人。了解是由自我认识而来，而自我认识，乃是一个人明白他的整个心理。因此，教育（或者说学习）的真正意义是自我了解。所以人的终极目标是寻求对自我的了解。」
哲学家斯宾诺莎曾说：「人类所能希望达到的最高极限就是自我满足。」
然而，没有对自我的了解与深刻的觉知，满足从何而来？
除自我觉知外，还要自我探索，因为「我」不是固定不变的，「我」的潜力与能量远远比我们现在所见的要更广更深远。
可以说，「自我」是一幅画，我们只有不断往前、不断探索、不断打破边界，才能看清这幅画，然而，在看清之前，你怎知它不是一幅绝世好画？所以你又怎能早就止步不前、停止探索？

6.5 对他人的帮助

一个常年做义工的朋友跟我说「其实不是我在帮助他们，而是他们在帮助我。」
她说的很对，在我们帮助别人的时候，我们能够感受到能量是在彼此之间流动的。这种能量是如此的温暖而美好，既能消除他们的疼痛，也能化解我们的不安。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需要帮助了，包括精神的和物质的、身体的和心灵的。确切一点说，应该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需要帮助。所以，这绝对是一个可以一直持续且必须去做的「无限游戏」。
正如作者所说：「只有意识到边界不过是我们的视域，边界才能被打破，如果我们所凝视的，是有限的，必定不能打破边界。」
我想，这就是「无限游戏」的秘密，也是让人生充满乐趣与享受的秘密。

结语

发现和正视自己的有限游戏、无限游戏。

附录

原文链接：https://www.madewill.com/mental-growth/infinite-game.html
注：对原文略有省略和调整，如需阅读原文，请点击上述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