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信息

全书名:《谁说了算:自由意志的心理学解读》
英文名:《Who’s in Charge:Free Will and the Science of the Brain》
作者名: [美]迈克尔·S.加扎尼加(Michael S. Gazzaniga)
译者名:闾佳

前言

人究竟有没有自由意志?有人说当然有,我们有很强的推理能力,我们能自由地做出决策,今天到底是去这里还是去那里。只是,这真的是自由意志吗?

我们把手朝着嘴递过去,想让冰淇淋落在嘴里而不是鼻子上,为什么所有人的“自由意志”如此地一致?这真的是我们做出的决定,还是我们的微生物替我们做出的决定,亦或者某些精巧的设计让我们去做出这样的决定?

作者作为认知神经科学之父,将从科学的角度去解构人们的精神世界,从亚原子粒子的微观世界,到你在球场上和朋友一起喝彩的宏观世界,带着大家从不同的组织层面,去看物理世界的不同规律,我们会发现,人类的很多行为的秘密就藏在其中。

一、天赋

一个人在某方面的大脑能力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就的?

1.1 为什么是惩罚

当有人做了某些不那么好的事的时候,必须受到惩罚,这在人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但,为什么是惩罚而不是“修理”呢?毕竟如果是汽车熄火了,抛锚了,或者失去控制了,大家都会想着去修理,而不是用手锤它,用脚踢它。

大家似乎觉得,惩罚人是“修理人”的一种方式。

比如一匹马把你摔了下来,你会用鞭子抽它,让它知道刚刚的行为是不对的,但马不会有人这么复杂的思想,它并不知道你想教它什么,所以我们只是在帮助它建立一种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反射,当它想摔你的时候,就会自动联想到“不舒服”,这跟调校机器的过程貌似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的反馈系统就更加精良一些,所以人的自由意志真的是自由的,还是我们被世界不停地“调校”从而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反馈系统呢?这是一个值得你深思的问题。

1.2 天赋这回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都认同一种学说,叫“白板说”。人们认为,新生宝宝的大脑就是一张白纸。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心理实验室主任约翰·华生说:“给我一打健康又没有缺陷的婴儿,把他们放在我设计的特殊环境里培养,我可以担保,我能够把他们中任何一人训练成我所选择的任何一类专家——医生、律师、艺术家、商界首领,甚至是乞丐或窃贼,无论他的才能、爱好、倾向、能力,或他的祖先的职业和种族是什么。”

也就是说,所谓的天赋,都是后天接触的东西的频次以及当时表现出的随机反应的不同,从而让人们误以为某人对某事原本就有什么天生的才华。

不过后来大家发现这种说法有局限性。

每一个人的大脑都有其独特性,虽说心理学家卡尔·拉什利做了一个实验,证明大脑的任何位置移除皮层组织都会影响学习和记忆,只跟移除的体积有关,和位置无关,但他的弟子唐纳德·赫布却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一个人天生的轴突细胞A和细胞B靠得比其他人近,那么他的这两个细胞就能比其他人的进行更好地相互促进,它们之间互相启动的效率就会比别人的高。

而且人们还发现,神经是个很聪明的东西,将金鱼切除部分视网膜,神经再生后,如果它们从视网膜的背后生长,就会长到顶盖的前面;如果从视网膜的前面生长,就会长到顶盖的后面,不管起始位置如何,它的生长锥都会在各个方向上进行不断探测,最终找到合适的方向,就像“活”的一样,它总会用让载体更适合生存的方式去“进化”。

:::info 神经很聪明,基于每个人的DNA的不同,我们有理由相信,不同的起始状态,很有可能会对之后的发展有一定的导向,也就是说,存在我们平常意义上的“天赋”。 ::: **

生物学家彼得·马勒注意到一个现象,同一类型的鸟在不同的地区会唱不同的歌,虽然需要一定时间学习,就像方言,到了哪里就能学会哪里的话以便更好的交流,人也是一样,一个中国人哪怕一点英语也不会,放在美国几年,就算说得不怎么好,至少也能听懂很大一部分英语。

于是他做了一个实验,他把幼鸟放在一个跟它父母不同的环境里,只给它听“外地方言”,后来发现它只会讲外地方言,对于本地语言则需要学习,这说明鸟和人一样,出生的时候貌似并没有被“植入”某种语言系统,只要不刻意练习,在英国长大就说不好中文,在中国长大就说不好英文,无论你是黄种人、白人还是黑人。

但他又想把实验结果更进一步,于是他做了另一个实验,他让这些幼鸟去接触另一种鸟的语言,却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它们学不会,也就是说,它们只能学会自己这一类的各种“方言”,它们能学会的歌曲类型从出生就被限制了,它们的学习范围受到先天的神经限制。联想到人,就算一个人出生就只跟狼群在一起,他一样学不会跟狼进行语言交流。

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不同的,微小的差别就能导致天赋上的天差地别,而学习只是在先天能力中做选择,虽说人基本都能学会人能做的事情,不存在像学习非同类语言这样的障碍,但由于先天神经分布的不同,不同人学习不同事的障碍完全是不一样的,付出同等时间能达成的成就也必然千差万别

1.3 后天的作用

那么,是不是我们应该只做先天更有优势的事呢?当然不可能,人类的生产和活动如此复杂,只做先天更有优势的事就没法应对各种挑战了,很多事情虽然先天普通,但通过后天的努力用“重复经验”去改变神经连接的方式也并非行不通。

比如有些人学钢琴就是更快,同等时间可以有更高的成就,但不代表普通人通过长时间的刻意练习无法达到钢琴老师的水准,或许只是达不到世界顶级钢琴家的水平而已。

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有些人天生就是运动健将,但普通人一样可以成为运动好手,因为神经具有可塑性,当你常常进行某一项运动时,哪怕原有的树突棘并不适合,也会根据你的训练强度和密度长出新的树突棘来进行突触重组,只是对于天生没有这块天赋的人来说,这个过程要一直持续,一旦中断,则容易恢复成原样。

因此后天也可以帮助我们达成目标,但看了以上分析就知道,在不擅长的事情上努力,跟自带天赋还是有一些区别,要维持住就要辛苦很多。

二、从科学角度看大脑结构

2.1 功能区怎么来的

大脑会指引人类做出各种各样“特定又有微小区别”的行为,这种聚合成特定功能但每个人又有点小区别的倾向是怎么来的呢?

大多数人都知道,大脑的尺寸越大,神经元的数量就越多,基本是同比的,所以很多人说“头大的人聪明”。但这是一种形象的说法,事实上研究证实,神经元的数量越多并不意味着更聪明,神经元之间的连接数才是大脑复杂程度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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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把神经元视为一个个点,有人说,那好办,只要这些点两两都相连,岂不是大脑就最复杂最聪明了?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由于“生物底层技术”进化缓慢,信息在神经元之间的传递目前只能是这个速度。因此,如果都两两相连,虽然复杂性是到达了顶点,但传输速度就会变得很慢,因为每一个点都能通向所有其他点。

所以,只有在传输速度有质的飞跃或人类整体都不再需要快速决策了的时候才有可能朝这个“更聪明”的方向去进化。

鉴于此,我们在进化的过程中,刻意地断开了很多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将某些神经元隔离开来组成了一个个固定的回路,也就是从不和其他神经元进行“来往”,它们就会对很多事进行自动化处理,这样虽然牺牲了更多的可能性,但处理效率很高。

这就是人的一个个对客观环境做出特定又有差异的功能模块的由来,它们本身的组合方式要遵循适应整体环境的要求,所以是特定,但人经历的环境有差异,反馈也有差异,所以每个人的神经元回路的组合方式也有微小差别,所以是微小差异。

2.2 小人幻觉

看了以上内容之后,我们会很容易联想到,既然大脑是这样工作的,那不就跟机器一样?难道里面就没有一个叫做“我”的小人在拉动着大脑的控制杆?

人人都有这样的幻觉,但很遗憾,这个小人真的不存在,我们的大脑是自动化的,它们是高度复杂的并行分布式系统,并没有什么统一的最高指挥官。

举个例子,谁指挥着互联网?没有。所有部件相互协作组成了一套套应对外在世界的反馈机制,它只是个自动反馈的产品,不存在外在决策到来的时候有个决策者说某个部门应该如何去应对的问题,你当然也不是那个决策者,否则你就不会想忘记某件事但无能为力了。

2.3 无意识运行

大脑没有小人的控制,那么为什么我们可以意识得到它们分别在做什么呢?

这句话其实是有问题的,那就是我们能意识到的,其实只是那些我们“注意”到的部分,大部分大脑正在进行的活动我们是全然无意识的,但我们却误以为我们在监控着整个大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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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曾经都有一些无意识完成思考的经历。

比如在工作的时候,走神想起了昨晚看得电影、吃的饭等等,但是等回归神来的时候,之前的那项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我们意识不到刚刚是怎样的思考过程和操作执行过程。

我们以前学过一种对付重要事的方法,将其刻意中断,从而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让大脑在后台继续运行这个程序,这就是无意识运行,我们的“自主意识”并没有关注它,但它却在不知不觉中帮我们做着事。

如果把大脑看成是一个百万千万个反馈处理系统组成的精巧产品,大概就能理解这样的情况,大脑不停地根据各种外在刺激(光照、声音、图像等)进行着“吸收-反馈”的操作,其中一些信息会被不同的部门同时处理,无论你要不要它处理,它都在自运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2.4 左右脑

都说人的大脑分左右,这是真的,且左脑和右脑的功能完全不同,能做的事也完全不同。只是你要说什么事就只有左脑参与,什么事就只有右脑参与,那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不是真空环境,所有你接触到的几乎都是复合环境,左右脑有不同作用,也同时都在帮你应对着不同的事情。

左脑很适合推论,很会举一反三,它知道火柴和火堆之间的联系,但它识别物体的准确性不足;而右脑有很强的识别准确性,看过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不会推论,火柴是火柴,火堆是火堆,右脑并不会觉得它们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那意识呢,意识在哪里?在左脑还是右脑?如果都在,会不会有双重意识?其实所谓“意识”的概念是很难定义的,而传统意义上的意识也不仅仅是分布在这两个“脑”中,而是在整个大脑的各个小系统里,那意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三、真与虚

人的自主意识究竟是怎么来的?是真实存在还是我们的幻觉使然?

3.1 意识

我们口中说的完整的意识,是很多系统一起参与以后的一种被我们人为归纳以后的结果。

以粗略地分为左右脑为例,你看到左视野的东西,是右脑来处理的,对左脑来说那并不存在,但你却要用左脑来说话,告诉我那是什么。

这时候你会发现,你“看到”的意识,并不代表你“说”出来的意识,也就是左脑是左脑的意识,右脑是右脑的意识,它们并非同步,也不一定对等,而是特定某个时刻的局部现象“们”,被我们合并在了一起,这下你应该知道精神病患者的各种奇怪行为的由来了吧,他们的行为有局部意义,虽然在我们看来并没有整体意义。

那么如果某些局部出了一些问题,是否我们就有可能意识不到“意识”这回事了呢?当然是有可能的。

比如如果你的视野区域内有一大片突然看不见了,你会意识到这一点,并发出抱怨“我怎么看不到东西了”;但如果你的视觉联想皮层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那么即使你突然有一大片看不见了,你也意识不到“自己看不见了”的这个问题,因为对你而言,这块视觉区域在“意识”上本就已经不存在了,是不是很神奇?

因此,其实并没有一个绝对的部门,是“意识”的主导,我们所感觉到的意识,是一连串我们选择的部门反馈的集合。

当你开车(如果有)的时候,你要记得前进的路线,要判断车距,要判断车速,要想着什么时候踩刹车,什么时候踩油门,要记得交通法规,还要跟着歌曲的节奏甚至背歌词,这些大脑部门同时在工作,也不相互打架,它们不一定能同时在某一时刻成为意识的一部分,也不需要向你汇报工作进度,它们就这样一直在自动根据外在刺激处理着信息。

3.2 复杂系统的组织幻觉

人的大脑是一个复杂系统,怎样的叫复杂系统?

可以试着想一下交通模式,你该如何去精准预测今天早上上班时的交通会呈现什么样的状况呢?做不到的,因为交通状况受太多因素的影响,车辆、司机、违反交通规则的状况、天气、道路、偶尔窜出来的猫、任意一个人是否有提前上班的意愿、是否心情特别好想多停留一秒钟看看路边的树以及所有你想不到的随机因素。同样的还有天气和气候、各种生态系统、互联网的传播以及人类的大脑。

复杂系统是一个混沌的系统,因为会出现多种事前不可预测的可能性,我们天然觉得这一定是在某种规律的作用下,否则不可能有时会呈现出一定的组织性,比如原子组成了我们的身体,为什么一模一样的原子组成的是“能看”的眼睛,而不是泥土,幕后一定有组织者。

其实现在的很多计算机系统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启示。

比如谷歌广告系统,它只需要设定好算法,整个系统就会自动运行,投放广告的、点击广告的、广告排名、网页质量评分等等,整个系统就是不同参与者之间的博弈,看起来某些结果是谷歌官方在后面操控着什么,其实它们就是提供了一整套算法,剩下的全是算法之下生态参与者博弈之后的自动演变。

3.3 解释模块

说了这么多,“控制错觉”还是挥之不去,为什么我们的大脑会如此执着“我们在控制着一切”?因为我们的左脑有一个模块,专门对吸收进大脑的所有信息构建叙述,这个模块也被称为“解释器”

我们的左脑善于对一切发生的事情做出解释,并积极往“自己能掌控的方向”走

比如“彩票幻觉”,当彩票数字出来的时候,我们总能够根据某奇怪的规律推出它(受到我们自身拥有知识的局限),但当它未出来之前,我们的推论总是错得离谱,这是左脑的“功劳”。

当我们在野外听到风吹草动的时候,我们就会下意识地跳开,注意这个词“下意识”。

正常的反应流程是这样的,来自视觉和听觉系统的感知输入进入中继站“丘脑”,接着脉冲发送到皮层的处理区域,之后又中继传输到额叶皮层。在那里,它们和其他较高级的心理过程整合起来,成为进入意识流的信息,这个时候人意识到“啊,有蛇”,记忆马上启动“响尾蛇有毒,被它咬到会死”,于是“我”做出决定——不能被咬。紧接着我就要迅速计算出我跟蛇之间的距离,并决定后退多少米,最后将指令发送给肌肉去执行。

这整个过程共耗费大约一两秒。一两秒已经很长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安全,所以我们在进化的时候,就自动留出了另一种模式。

如果一种模式和我们过去经历的危险有关,杏仁核就会将其识别出来,通过一条直连通道发送脉冲到脑干,敲响警钟。注意,此时我们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要这么做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在那之后有人问你,为什么当时你要跳开,你会说,你觉得那里有蛇。但那并不是事实,因为你跳开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产生任何意识,你“觉得”那里可能有蛇只是你跳开之后的“意识”,这是你的左脑告诉你的事情,所以在你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在虚构情节,你努力让你的行为符合你的“主观意愿”,而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的行动并没有什么主观意愿的参与。

3.4 无意识优势

无意识确实能帮我们完成一些任务,但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有意识肯定好于无意识,毕竟无意识的优势只是在于足够迅速。

现在出个题,你在走路的时候试着想一下手臂的摆臂幅度,想一下出脚的动作,尽量保持不要同手同脚,同时找到最好的平衡姿态。你会发现,原来走路也是件很别扭的事,走了几十年的路竟然不会走路了?

各系统无意识地配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帮你保持最好的平衡,它们在长年累月的练习后配合得很好;而当你去意识到“平衡”这件事以后,它们反而无法进行更好地配合,因为外在刺激在刻意调整某几个系统,而整个动作又是由多个系统协同完成的,当我们刻意调整某几个系统而其他系统没有同步响应的时候,你就做不好这件事

又比如弹钢琴,如果你弹会了一首曲子,你的手就是“自动运行”的,但当你弹错了一个地方而你又试图去纠正的时候,就会变得磕磕绊绊,甚至下一段音符都可能忘了,尤其是当你下一次弹还刻意记着那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音符顺序的背诵和指法,那就肯定弹不好。

无意识的优势在于它可以兼容N个无意识运行的系统,这个N就可以很大,而有意识的劣势恰恰在于只能关注到很少的几个系统,而我们知道,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需要很大一部分无意识系统的协同参与,将意识资源有偏颇地分布在某几个“更重要”的系统上,就得关闭一大堆无意识系统的运行,因为刺激资源不够。
** :::info 有时候无意识在哪怕时间充裕的前提下也是有绝对优势的,千万不要理解为所有事都要让无意识去运行才最好,之所以没有说有意识的好处,是因为“侧重几个重点系统有时候更有利”这个是显而易见不需要再多说的。 :::

四、决定与改变命运?

究竟是什么决定了我们的命运,我们能不能靠自由意志去改写自己的命运呢?

4.1 意识对错

我们的意识受到大脑结构的操纵,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大脑是什么样子的决定了我们产生什么样的意识,这样看来,这就像一种简单的生物反馈,仅仅是算法稍稍复杂了些而已。

举个例子,有一种病叫卡普格拉综合症,是大脑中监控情绪的部分出了点小问题,患上这种病的人可以识别出熟人、亲人,但却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情感,于是,他们会很坚持“这只是一个跟亲人长得很像的人”,因为他们要为“不产生情感”这个情况找到合理的解释。

这个过程中我们知道对方是“得病”了,是某块功能出了问题,因此我们会认为对方对现有状况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但对对方来说,这就是他完整的“意识”,他的意识在他那里是绝对正确的,只是不符合其他人的意识判断就是错的吗?或者说,意识真的有对错之分吗?仅仅是构造有差别罢了。

我们平时说的对错,其实有一个默认前提,就是怎样的做法对这个世界是更好的,但对于纯个人来说,任何事都不存在对错,因为它的想法和行为就是它的机制对客观世界的反馈,生物反馈只有“是、否”,没有“对、错”。

4.2 决定论

既然意识是由一系列对外在刺激的反馈组成的,这似乎就意味着,世间的一切都是确定的,今天的反馈来源于昨天的积累,昨天的反馈来源于前天的

假如有一个初始状态,再有个全知全能的上帝看得到世间所有的相互影响的因素,他只需要设定一个参数让程序自动运行,理论上就能看得到所有未来的事情,同样的,哪怕他从中途得到了这一切,也可以反向推出过去的所有事。

爱因斯坦也是决定论的拥趸,他认为世界是严格确定的。只是,既然是严格确定的,那么如何解释状态前和状态后的问题?

如果我告诉A,世界是严格确定的,A相信了,于是A认为努力是没有意义的,他就不努力了,生活变得更差,但A认为本来注定他的生活就是这么差;如果我不告诉A,A是个上进的青年,通过几次努力得到领导的赏识,A升职加薪后生活变得更好了,他更加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难道我告不告诉A也是严格确定的?我想,这只是“事后确定”,因为我告不告诉A有很大的随机性。

4.3 混沌

随机性是客观存在的,很早以前我们就知道了,天气在长期层面是不可预测的,因为就算你拥有了所有的变量,你都无法精确测量天气的初始值,如果初始值只能近似,那么哪怕变量都被你掌握,变量之间的影响规律都被你研究得清清楚楚,最终结果也只能短期近似,因此我们只能近似地预测极短期的天气。

这个系统叫做混沌系统。

混沌理论、量子力学以及突现理论的出现,让人们对决定论产生了怀疑。

篮球从斜坡上滚下,它的轨迹遵循牛顿定律,可组成篮球的原子呢?它们在滚下去的过程中是如何运动的?它们完全视牛顿定律于无物,且每滚一次,它们的运动轨迹都是天差地别的,不但它们的轨迹是随机的、不可重复的,而且只要我们去测量,“测量”的这个动作也会改变它们的状态,决定论在这个层面无法解释。

4.4 思考层次

让我们回到神经学领域,对单个大脑来说,决定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大脑只是“机械工具”,但对于多个大脑来说呢?就像篮球和篮球粒子,汽车零件和所有汽车以及交通因素的集合的区别一样,当我们的对象分别是个体和某个系统的时候,我们需要应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规律。

对单个大脑来说,人不存在责任,因为大脑只是机械反馈,所有的事都是“宇宙让你做的”,哪怕你杀人放火,又何罪之有?但对于整个系统来说就不同了,当有其他更多的大脑加入互动,系统规则就得从粒子规则变成牛顿定律,你从一个大脑那里找不到的责任和自由的边界,在由无数个大脑组成的社会系统里就能找到。

所以如果要探讨决定论还是非决定论,一定要保持在同一个层次内探讨,否则讨论的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五、意识

我们的意识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反馈机制,我们之所以有时候不这么认为,是当代的环境改变比它的适应改变要快得多。

5.1 塑造与反塑造

我们的意识不管是机器式的,还是社会框架式的,都是对客观的反馈的一部分。所谓的客观,是被我们一直在改造着的,比如我们改造着客观环境,但它们同时又使我们的意识做出了不一样的反馈,这也意味着我们改造的东西反过来也成为了改造我们的一部分。

这种设计的好处在于人类不太容易因为“胡作非为”而灭亡,因为我们始终保持着跟环境同步的适应性,哪怕是深深刻入基因的。

比如我们天然怕蛇而不怕花,等哪天蛇不再对人类有威胁以后,人类的意识对蛇渐渐就有了不一样的反馈,那么很多代以后,我们天生就不会再怕蛇了。

5.2 无意识模仿

要说意识没有“过脑子”的一个明证,可能就是模仿了。婴儿模仿妈妈吐舌头的时候,并没有过任何脑子,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不过脑子就会自动模仿呢?

人的神经元里有一种叫镜像神经元,它是天生帮助我们去理解行为和理解情绪的。人类从远古进化而来,慢慢懂得了“协作”才是更好地生存的基础,因此一代代下来后,人类的“好斗”基因比其他动物比如黑猩猩之类是少很多的,也就是人类更能控制情绪、更温和。

更好地进行协作必定需要我们更好地理解他人,镜像就是理解的基础。我们看到朋友接电话,他的脸上有幸福的表情,我们也会不知不觉笑起来,我们把自己带入到那个身体状态,从而能更好地猜测他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我们常常无意识地模仿他人的面部表情、姿势、声音语调、口音、词汇等。

比如陆刃甲在成都生活一段时间,去北京的时候就会有人认为他是成都人,明明说的是普通话,明明陆刃甲是杭州人,这就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你希望跟别人更好地进行双向沟通,那么就在潜意识里让自己靠近其他人的表达方式,幼儿园里一个孩子哭起来就能带动一大片的孩子一起哭。

同样的,我们也在无意识中会在情感上偏向那些模仿我们的人,也就是你会更“喜欢”跟你类似的人,尽管你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意识的判断,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5.3 精神异常

:::info 人们坚信,当人有主观意识的时候,他的犯罪行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而当一个人只受客观反馈的驱使,没有了主观克制力,则他的行为应该被原谅。 :::

比如我们至今依然把“精神异常”的现象作为犯罪量刑的重要依据。

我们沿用几十年前的律法是很不恰当的,因为那个时候神经学的发展还很初步,曾经法庭还将精神分析理论接纳为一门科学,现在我们对大脑功能和行为的认识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不应该再对“间歇性精神异常”的人群在发病期间的所谓无法自控的行为做无罪辩解了。

一个人有间歇性的精神异常并不代表他不能遵守社会规则,首先坚持服药,暴力行为的发生率不一定比正常人高,未服药的,也只有很小比例才会出现无意识攻击行为,他们肯定能深刻地理解过马路时不小心就会被车子撞飞,他们也会付钱给收银员而不是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要去抢劫一家店。

更何况,一个知道自己会发病并理解这一点的人,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能力”上的刻意规避,这完全是人为可以做到的部分。

后记

看书的时候,我们可能对书中内容并不是很理解,事后回顾可能也会很困惑,但是当我们碰到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会马上想到我们学过的东西:投资的时候,会想到黑天鹅,想到杠铃策略;判断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到不要被晕轮效应影响等诸如此类。

如此,每一次让自己的决策更加“正确一点点”,用概率乘一下,就会成为一个很大的成就,而读书也是一辈子的事。

最后,希望我们都能有好运伴身,而好运是概率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