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刊词：拿下这座中国文化最高峰

为什么读《红楼梦》？

• 每个年龄段读，都有新收获。
• 活在当下的语言里。
• 活在今天的舞台上。
• 活在高考题目里。

读过还要读？

1. 这是一部宏大的族群心灵史，字里行间埋着太多谜题。
   1. 怡红院、潇湘馆、秋爽斋：芭蕉。
   2. 紫鹃、雪雁的名字。
2. 是一部中国人的族群生活史。
   1. 百年大族，公爵之家，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奴仆杂役。
   2. 种种复杂的人性冲突：宝黛钗的爱情冲突；家族内部的伦理冲突；类似职场关系的主仆冲突。
   3. 中式生活美学的百科全书，吃，穿，空间布置，园林营造，人情往来，四时八节。
3. 《红楼梦》是中文魅力的顶峰。

红楼俯瞰

01 时间轴 | 小说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

前大观园时代（18 回前）

• 两组矛盾关系和两桩悲喜大事件
  • 木石姻缘和金玉姻缘
    • 第三回：林黛玉进贾府，首次集体大亮相。
    • 第八回：宝钗进荣国府的梨香院。
  • 大丧事和大喜事
    • 秦可卿过世，丧事排场非凡，持续 49 天。
    • 元春成为皇妃。元妃元宵节省亲。

大观园时代（18~80 回）

• 三年大观园时代的关键词：三春
  • 第一年：爱情与繁华（30 回）
    • 建诗社、开螃蟹宴、写海棠诗、菊花诗、赏雪、咏梅、刘姥姥
    • 宝黛相思：黛玉葬花、宝黛共读西厢。
  • 第二年：争端和伤逝（三个事件）
    • 第一件：春天的探春改革
      • 退出经济改革，触及底层和主子利益矛盾，大观园开始不安宁。
    • 第二件：夏天宝玉过生日。
      • 盛极而衰的分水岭。
    • 第三件：由秋到冬：贾珍父亲贾敬暴亡。
      • 尤二姐、尤三姐出现，后几个月因情含怨自杀。
  • 第三年：凋零与败落
    • 矛盾激化：兄弟妯娌；婆媳；嫡庶，导致家族内讧，演化为抄家。
    • 晴雯被驱逐，悲惨死去；宝钗迁出大观园以自保；迎春出嫁，但婚后饱受折磨，不久于人世；探春即将出嫁；重量级丫鬟被驱逐。
    • 十五岁的宝玉内心的声音：天地间真有这样无情的事！

02 空间线 | 贾府到底有多大？

「两府一园」。

荣国府的附属空间：贾赦的宅院。贾家内讧的策源地。

一、生活美学

03 谁是第一流的生活家

真正一流的生活家要满足的三个条件：

1. 要有实打实的生活技能。柴米油盐，四时寒暑，能把自己和家庭照顾好，这既是本分，也是本事。
2. 要有对生活的热爱，对审美的热情，这样才能有动力把人间的每个日子过好。
3. 要把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合二为一，经营出有灵性光辉的生活。这既是心灵的能力，也是精神归宿。

泼辣的王熙凤

• 生活特点：本领高强、高度物质化。
  • 为黛玉准备藕荷色床帐。
  • 给刘姥姥讲茄鲞的制作程序。
• 致命弱项：不识字。
  • 灵劲儿憋出：一夜北风紧。
  • 身上闪着世俗光彩，没有让生活带上精神的灵光，被强烈的物欲消耗着生命，最终断送于自己的贪婪和自私，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

审美高级的贾母

• 超高艺术修养，充满审美热情，并没有被年龄和地位消磨掉生命热力和审美热情。
  • 收藏家；爱音乐，搭戏班子；春秋佳日，大观园散心遣兴。
  • 游览大观园时送蘅芜苑的三件器物：石头盆景；墨烟冻石鼎；纱桌屏。
    • 高级的黑白灰；质感的硬和软；光影的虚和实。
    • 素净又大方。
    • 中秋听笛，元宵听箫。空间延展感的笛声配透彻夜空和皎洁月色；缥缈含蓄的箫声配昆曲的清唱。

草木之人林黛玉

生活特点：灵性和诗性。

黛玉的生活里，指向天地自然，在自然里找到心灵归宿。

• 黛玉葬花。
• 不仅和植物亲近，也和动物亲近。房梁上住着燕子一家，廊前挂着鹦鹉。
• 明月清风不用钱。——王阳明

林黛玉生活态度来自陶渊明的「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三个生活维度

三位生活家，各自贡献了一个生活维度：

1. 物质性。必须具备打理生活的本领，参照凤姐。
2. 审美性。对美的热情和对生活的好奇心，参照贾母。
3. 天然性。从天地万物中感知天然趣味，获得精神源泉，参照黛玉。

04 为什么花那么多笔墨写衣服？

薛宝钗雪天外衣的形容：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

• 体现五个层次：颜色+纹样+工艺+质地+款式
• 意思：一件蓝紫色的、织着传统斗纹纹样的、采用西洋特别织造技术的、含有进口羊绒成分的鹤氅（传统的宽袍大袖的袍子）。

王熙凤：怎么热闹怎么穿

1. 面料奢华：ge 丝和袭皮的重度爱好者。
2. 色彩上：鲜艳热烈。

林黛玉：千江有水千江月

中国审美：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赏雪作诗，和宝玉一样夺目的大红。

贾宝玉：最爱穿红

红的逼人眼目的大红斗篷，美的动人心魄的青春生命，在白皑皑的世界里放出光彩。

05 吃到极致是一种什么境界？

红楼梦里什么最好吃？

1. 刘姥姥进大观园时吃的 秘制茄鲞。
2. 两顿真味家常饭。

四重饮食境界

1. 吃对时节。
2. 追求综合感官享受。
3. 吃的体面，有尊严，礼的层面。
4. 吃的风雅，吃出形而上的乐趣。

06 中式家居到底美在哪儿？

人物的居室，跟主人的心性气质交相呼应。这种居所，是有灵魂的居所。

大观园：宝钗住蘅芜苑，黛玉住潇湘馆，迎春住缀锦楼，探春住秋爽斋，惜春住蓼风轩。

• 大和小，参照贾母的房子之大，来看潇湘馆之小。
  • 大有大的威武，小有小的精致。
• 疏和密，疏是探春的秋爽斋，密是宝玉的怡红院。
  • 秋爽斋的三间屋子没有隔断，表明主人可以驾驭大空间。
  • 怡红院装饰风格繁复。精致，细腻，华丽，有点女性化。迷境。分不出间隔。
    • 迷路是象征性的迷失。红尘繁华，像警幻仙子警告的「迷人圈子」。
    • 镜子房。

07 讲究器物会玩物丧志吗？

对器物的洗好从何而来？

• 张岱：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探春和宝玉的恋物癖

• 偏重实操的探春
  • 器物的气质，是探春的气质：瓷器，菊花。
  • 通过器物，了解一个人的深层人格：文房。
  • 收藏：金石书画。摆设如同荣国府正堂，体现探春雄心壮志。
• 不光重实操，还探讨理念的宝玉。
  • 宝玉：凡天下之物，皆是跟人一样，有情有理的。你要拿出情感来，像对有情人一样对它。

中国人的器物哲学：情物观。

在中国文化里，人和物的理想关系，是一种人格化的关系，有一种如对知己、情投意合的感觉。

08 《红楼梦》里是怎么过节的？

大年初一 —> 元宵节 —> 端午节 —> 中秋节

《红楼梦》里的两套节日体系。

• 伦理型节日体系。
  • 第一，以血缘信仰为最终诉求。
  • 第二，参与者是家庭成员，或者家族成员。
  • 第三，过节的场所在家庭内部，比如春节。
• 自然型节日体系。
  • 第一，以建立人和自然之间的亲密关系为诉求。
  • 第二，参与者并不局限于血缘关系。
  • 第三，过节场所在大自然之中，比如重阳节登山。

所有这些合欢、团圆，诉求都是指向家庭成员的聚合。

通过亲近自然的节日，作者想告诉你，大观园里的生活，是中国人天人合一的理想。

• 芒种节。黛玉葬花和宝钗扑蝶。
• 黛玉和宝玉的生日：花朝节和芒种节。花神就位百花萌动和花神退位花事凋零。春天的一头一尾。
• 探春的生日：三月三上巳节。

中国人的日子，是既跟着太阳又跟着月亮一起过的，是随着春夏秋冬的脚本走的。

日月运行，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才是中国人的好日子。

二、文学杰作

09 《红楼梦》没有前两回行不行？

第一回在说两个字：空 和 情。

证空、证情 双主题，通灵石、绛珠草双神话。空固然是规律，但情才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第一回的神话故事。

1. 通灵石。
   1. 女娲补天多余的巨石。
   2.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
   3. 通灵石动凡心，要人间走一遭。
   4. 茫茫大士成全，巨石变美玉。
2. 绛珠草。
   1. 绛珠草每日接受神瑛侍者的甘露灌溉。
   2. 仙草修成人形，成为绛珠仙子。
   3. 绛珠仙子欲报答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恩。

神话故事里暗藏的全书主旨：

1. 茫茫大士成全通灵石之前，说了四句话：
   1. 「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红尘中不是不好，但是，最后都是靠不住的。
   2. 「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世间真相，就是不完美，一心求完美，那你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3. 「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你刚刚觉得荣华富贵、安稳如意，可是，还没等你醒过味来，已经什么都变了。
   4. 「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石头往红尘中走这一遭，是去「证空」。所谓证空，就是以自己的亲身体验，去达成对「空」的认知。
2. 眼泪，在红楼梦里，是一个核心的象征符号，代表着「情」。
   1. 绛珠草和神瑛侍者，向红尘中走这一遭，则是去「证情」的。所谓证情，跟证空相对，就是以亲身体验达成对情的认知。

空空道人在无稽崖看到通灵石记录的故事，读完之后，三观尽毁，法号不再叫空空，改名叫情僧。佛学语录：万境归空，不舍有情。

• 空是宇宙的根本规律。世间万物，不过都是成住坏空；但是，有情是根本的生命信念。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不改深情。

10 为什么说宝玉不是红楼男主角？

雌雄同体形象，红楼第一人。

作者的人设里，宝玉是高情感性、高灵性、高精神性的，是一个气质干净、有赤子之心的人。

小说的张力在于，宝玉表面的男儿身和超越了性别的灵魂之间的冲突。

• 嫡出之子，众人眼里的痴呆傻疯。
• 灵魂想呵护女儿，现实要在不同姻缘间徘徊。

宝玉不光超越性别，也超越了血统和阶层的束缚。

• 宝玉因蒋雨涵之事甘愿被父毒打。

这个男孩儿完成了生死和自我的超越。

• 生死观念。黛玉葬花时被触动：「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
• 自我观念。从龄官和贾蔷故事看懂黛玉和自己。

清洁、善意、深情，以平等之心对待他人的生命，宝玉是一个超前于时代的，不为众人理解的人文主义者。

11 宝钗黛玉谁才是女一号？

黛玉和宝钗，并居「金陵十二钗正册」榜首。

第一步：跳出小说想问题。


贾雨村和冷子兴第二回的对话，说出了人性论：他认为人性兼具备善恶两面，所以人都是「正邪两赋」之人。

红楼梦里没有完美的人，正因为他的不完美而具有魅力。

黛玉：

• 正的一面，聪明清秀，人格清洁。
• 邪的一面，小性儿，刻薄。
  • 刻薄话俏皮又扎人：李嬷嬷「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宝钗：「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 虽嘴上不饶人，却从不背后搬弄是非。

宝钗：

• 正：容貌丰美，品格端方。
• 邪：心机过重，又常常为人诟病。
  • 收服丫鬟袭人和男仆茗烟。

第二步，思考本质区别

她们的生命指向性不同。黛玉最关注的是自己跟内心的关系，而宝钗最关注的，是她和外部世界的关系。

同做针线活，黛玉剪宝钗编。

• 黛玉一直在剪断各种关系。
• 宝钗是在编织方方面面的关系。
  • 宝玉生日抽中牡丹花签：任是无情也动人。
  • 相当一部分是出于功利，并不都是发乎真情。

为什么宝玉爱黛玉胜过宝钗？

1. 宝钗碰了宝玉的价值观底线。「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满口经济仕途，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
2. 除了两情相悦，宝玉对黛玉还有出于价值观的敬重。而宝玉和宝钗的隔膜，是价值观的隔膜。

最后一步，考虑作者的倾向。
**
第一回，绛珠仙子要下世还泪。

• 「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
• 这是作者的原始设置，这个还泪证情的故事，主角有且仅有贾宝玉和林黛玉，其他所有人，包括宝钗，都是配角。

木石姻缘是感情主线，金玉姻缘始终是一条辅助线。

12 袭人是不可原谅的告密者吗？

袭人如何出头？

1. 拿下怡红院主人宝玉。
   1. 对事竭力尽忠，对人隐忍大度。
   2. 对宝玉性格心理好恶，了如指掌，对症下药。
   3. 察言观色、相机而动、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来对付宝玉的种种荒谬怪癖。
2. 总结就是：有上级撑腰，有自己的苦干，还有不俗的业绩。
3. 和宝玉初试云雨情后，地位与他人不同。

袭人的人生规划？

1. 三种样板：
   1. 彩霞：王夫人手下，按规矩支配给家里下人为妻，听天由命。
   2. 平儿：凤姐儿的陪嫁丫头。妾。
   3. 鸳鸯：被贾赦看重，抗婚，自尽。
2. 决定做贾宝玉的正经侍妾。
3. 和宝玉亲密，讨好王夫人。

袭人告密：

1. 袭人不是具体说了谁的坏话，而是背叛了大观园。
2. 袭人判词：
   1.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是不是告密者不重要，作者看到的，是一个为改变自己的生命处境而竭尽全力的女孩子。

13 小说里为什么要写诗词歌赋？

红楼梦里诗词歌赋无所不包：

1. 宝玉通灵石：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2. 赞颂警幻仙子的是文辞华美的赋。
3. 黛玉的葬花吟，秋窗风雨夕是歌行体长诗。
4. 咏柳絮是宋词。
5. 《红楼梦》是昆曲。

用诗词歌赋推动情节

• 诗词歌赋是中国古代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跟前边讲过的服饰、居室一样，诗词也是作者为了推动情节、塑造人物、烘托情绪而使用的重要文学手段。

林黛玉的葬花吟：

1.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香闺女儿的笔墨。
2.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哀伤飘零感，跟从小父母双亡，曾经离丧的黛玉十分契合。
3.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 咏海棠花，冰清玉洁的仙气。
4.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 咏菊花，清高的风骨。

曹雪芹的厉害之处，在于写谁像谁，分配给每个人名下的诗，都跟人物的气质融成了一体。

宝钗：

1.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从容自若、含蓄浑厚，隐隐透出名利心，契合宝姑娘性格。

诗词歌赋强化主体：

• 有类诗，不是文学意义上的诗人之诗，而是所谓的神谕、天机。
• 十二钗判词。上帝视角，对红楼女儿命运以及贾家运势给出的总预言。
• 红楼梦具有象征意义的内容，通过诗词歌赋呈现，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承担点题作用的悼文：

• 《芙蓉女儿诔》。
• 核心：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
• 证情和证空。

看《红楼梦》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就是可以把中国古典文化的各种文体类型，放在应用情景里速览一遍，再没有第二部书有这个复利了。

14 后四十回值得看吗？

红楼梦续书多样：

1. 黛玉起死回生，和宝玉结成神仙眷属。
2. 宝玉同时娶了林妹妹和宝姐姐。
3. 贾宝玉金榜题名，高官厚禄。
4. 青楼故事。

市场上通行的红楼梦，非高鹗续写，是无名氏。

• 高鹗是乾隆年间读书人，中过进士，做过官。
• 程伟元是一个书商。
• 二者收集市面上续书，选出一本，做了改写和修补，用木刻板的方式印刷发行。

之前靠手抄本流传，成为印刷品后，开始大众传播。红学家点评：程伟元、高鹗保全红楼，有功。

后四十回的作者是无名氏，高鹗和程伟元担任了责编、总编，出版人和发行人的角色。


后四十回值得读么？

• 基本上忠实于原著，延续了故事的悲剧性。
• 续书作者在境界和能力这两方面，实在都跟不上曹雪芹，但是，你要看到，他毕竟非常努力地，用悲剧性挑战了一次中国人的审美舒适区。没让伟大的红楼成为一座烂尾楼。
• 没把这座大厦的收尾弄得太走样。

续书差在哪儿？

1. 小说的艺术性。

三、象征符号

15 红楼梦究竟是个什么“梦”？

在大乘佛教里，最重要的一类经典就是般(bo)若(re)系经典。般若就是智慧的意思，它是梵语的音译。

般若十喻，通过十种常见易懂的现象，理解什么是「空」。

• 它们是：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虚空、如响、如揵达婆城、如梦、如影、如镜中像、如化。
• 不论是幻相，还是梦境，或者火焰，还是声音、影子，都是短暂的现象，转瞬即逝。佛陀说，这就是空，世间的一切，都不出这个规律。

红楼梦中的梦，正是这个符号链中的一个。点明证空主题。

红楼梦里的般若十喻：

1. 《枉凝眉》水中月，镜中花。
   1. 贾宝玉和林黛玉爱情悲剧。
   2.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3. 般若十喻里「如虚空」、「如化」这两个符号，被作者合并成了「虚化」。
2. 第一回甄士隐和甄英莲（香菱）的命运预言。
   1. 茫茫大士：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2. 十喻里的如焰。
3. 贾元春的预言出现在第 22 回的元宵节。
   1. 灯谜诗：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2. 谜底：爆竹。一声巨响，仿佛轰轰烈烈，但是瞬间，一切化为乌有。
   3. 元春命运，正是十喻的「如响」。
4. 如梦、如幻、如虚空
   1. 第一回：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
   2. 作者摆明了说：「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3. 整部红楼梦，是用「如梦、如幻」这两个符号拉开的大幕。
   4. 梦和幻所代表的空，就是十喻所代表的空，即红楼证空的主旨。
5. 如揵达婆城
   1. 梵语音译，意思是海市蜃楼。

贾家的故事，百年之间，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到呼啦啦似大厦倾。

金陵十二钗从青春美好，到枯萎消亡。在这么庞大的故事里，作者举重若轻，甚至不露痕迹地埋进了「般若十喻」，把「证空」的主题化于无形。

全部线索穿在一起，红楼的预言体系和佛经里的「般若十喻」重合度高达 90%

如梦如幻，如焰如响，如镜中花如水中月。

网友评论：

1. 隐喻是一种历史久远的思维方式，已化入人的血液中。曹雪芹用佛陀之眼，用上帝之手，用菩萨心肠，写出这部人生和命运之书。

16 人名里藏着多少谜题？

谐音

1. 甄士隐和贾雨村：真事隐去，假语村言
2.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名字的头一个字摘出来凑在一起，谐音“原应叹惜”，寄托着作者对红楼女儿命运的悲叹。

命名体系

从名字看长幼次第。

1. 贾家辈分起名，讲究在名字偏旁里。
   1. 第一辈，名字里都有三点水。荣国公贾源，宁国公贾衍。
   2. 宝玉父亲这一代，名字里都带反文儿。贾政，政治的政，贾赦，赦免的赦，黛玉的母亲是他们的妹妹，叫贾敏，敏感的敏。为什么带反文儿？代表贾家不光是公卿贵族，更是书香门第。
   3. 到贾宝玉这一辈，男性都排玉字辈。比如贾琏、贾珍等等；女性都排春字，比如元春、迎春。
   4. 最年轻的一代，就是官五代，名字里都带草字头。比如贾兰、贾蓉、贾蔷。

从名字看才艺职责。

1. 元、迎、探、惜四姐妹的大丫头分别叫抱琴、司棋、侍书和入画。琴、棋、书、画都全了，顺序都没错，还搭配了相应的动词，这是对你暗示各位小姐的才艺和这四位大丫鬟的主要职责。
2. 二丫鬟：绣橘、翠墨、彩屏。
3. 探春擅长书法，所以翠墨配侍书。
   1. 收藏了大量的法帖，案上摆满各式砚台，笔筒里插的毛笔像树林一样。
   2. 元春娘娘省亲之夜，众人作诗之后，元春命探春把大家作的诗抄录出来，为什么单单让探春抄不让别人呢？因为她写得好啊！
4. 惜春擅长绘画，所以彩屏配入画。
   1. 老太太亲口命她画出大观园风景和白雪红梅图
5. 迎春擅长棋艺，所以绣橘配司棋。
   1. 中国最著名的一部象棋古谱，叫作《橘中秘》，这个橘字，就是橘子的橘，也就是绣橘的橘。
   2. 到第79回，迎春即将出嫁，已经事先从大观园搬走，宝玉内心牵挂不舍，写了一首诗以表思念，你听这两句：“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3. 宝玉说，你走了，就再也听不见棋子敲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了，你曾经住的房子荒芜了，棋盘上落满了燕子窝里掉下来的泥点儿。

特别符号：春

中国文化的大语境：

1. 从上古时期，“春”这个字，对中国人来说，就有两层含义，一是自然季节之春，再有，就是青春之春。
2. 也就是说，这个字早就是一个古老的象征，包含着中国人的生命观。

四姐妹名字：

1. 贾府四姐妹的名字，从元春、迎春，再到探春、惜春，根本描述的就是春天的自然轨迹。
2. 这四个名字合起来，象征着由盛而衰的过程。
3. 她们青春美丽、多才多艺，这种生命的美好和温度，呼应着“证情”主题，证悟人间深情。
4. 而当四位小姐的名字合在一起，她们是“原应叹息”的美好春天和青春，四个符号拧成一股绳，暗示着人物的总体命运，这是对“证空”主题的呼应。

17 大观园为什么这么爱种芭蕉？

大观园里另一个重要的象征体系：草木植物。

潇湘馆：竹子、芭蕉、梨花。
秋爽斋：芭蕉、梧桐。
怡红院：芭蕉、西府海棠。

芭蕉象征着空。

• 你想象一下芭蕉的样子，高大壮茂，但是如果你一片一片把它剥开，最终会剩下什么？其实，什么也不剩，它的中心是空的。
• 被称为“第二位释迦”的龙树菩萨，写过一部《大智度论》，里面有一篇佛偈是这么写的：
  • 诸法如芭蕉，一切从心生。若知法无实，是心亦复空。

梨花象征眼泪。

• 《长恨歌》形容带泪的杨贵妃：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 梨花带雨，在传统诗歌里，就是眼泪的象征。
• 绛珠仙子此生是来还泪的。黛玉的谐音是 带雨。

黛玉的丫鬟：

• 雪雁：
  • 苏东坡：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 大雁飞来，偶然停留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爪印，然后，大雁飞走了，积雪融化了，最后剩下了什么呢？了无痕迹，空无一物。
  • 雪泥鸿爪。
• 紫鹃：
  • 杜鹃啼血。
  • 辛弃疾词里：啼鸟若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 象征着泪。

探春以「蕉下客」作为诗号，黛玉打趣她说：“你们快牵了他去，炖了脯子吃酒。”

• 典故：蕉叶覆鹿。

梧桐引凤：

• 梧桐在告诉你，探春未来的身份不凡，很可能作为和番的王妃远嫁。
• 这位“蕉下客”，只是大观园的一位过客，当她远在天涯的时候，回首大观园的繁华，应该觉得恍如梦幻吧！

女儿棠：

• 女儿，在红楼是一个重要的符号，是理想和美好的象征，也就是得日月精华、保持了天地灵气，保留了天然属性的人。
• 他们在大观园得到保护，得以尽其天性。

贾宝玉是什么人？

1. 警幻仙子给他的评价是：“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他是美好的欣赏者和保护者。
2. 所以他有一个号，叫“绛洞花主”，他是“女儿”的护卫者，这是他的使命。
3. 宝玉说的一句话：此处蕉棠两植，故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

为什么宝玉一定要强调蕉棠两植呢？

• 隐喻着空性的芭蕉和隐喻着女儿人性之美的海棠，一起种在怡红院，在我看来不是巧合，正是红楼二元主题的视觉显现。

蕉棠并列的细节

• 第38回，大观园创建了诗社，黛玉忽然来了兴致要喝酒，于是，她亲手挑选了一个酒杯，那是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
• 怡红院里蕉棠两植，是作者种下的《红楼梦》主题树。

18 风月宝鉴到底有什么玄机？

《红楼梦》整部书，随时随地呈现出一种结构上的镜像关系，它是一个更大空间上的象征系统。

鉴是借鉴的鉴，所谓宝鉴，是一面神奇的镜子，它出现在贾瑞孽恋王熙凤的环节。

• 反面救命，正面要命。
• 贾瑞不听渺渺真人，丢命。

类似镜子的一正一反：

• 甄士隐，贾雨村。
• 京城贾府，金陵甄府。

镜花水月式对称

镜像式对称，既是作者的世界观，又是《红楼梦》的写作方法论。

镜花水月式：一种镜像的、二元对照式的对称。

“水中月镜中花，较天上月、槛边花，孰真孰幻？”

——雍正《圆明百问》

道具。

• 镜子：
  • 秦可卿的卧室，有武则天的宝镜；贾宝玉的卧室门，本身就是正反两面的落地大穿衣镜。最突出的，当然是前面说的风月宝鉴。
  • 贾瑞照反面看见的是一副骷髅，代表死亡，这是所有生命都逃不开的结局，它是真相
  • 而他照正面，看见的是美貌的王熙凤，那是转瞬即逝的青春，所以这是幻相。
  • 镜子警告世人：要见真相，但是真相不在你通常所见的正面，也就是表面，而是在你看不见的反面。

三组镜像效果

1. 荣国府和宁国府，一东一西，这是方位的对照。
   1. 荣国府代表的是现实性的、正常意义上的百年大族；而宁国府代表非正常的、骄奢淫逸的风月之地。
   2. 荣宁二府的结构设置，是第一层镜花水月：一正一反。
2. 大观园和太虚幻境的对照。
   1. 大观园是人间的太虚幻境，太虚幻境则是天上的大观园。作者对这两处环境的描写，相似度非常高，这是一组天上人间的镜花水月。
   2. 世人眼中和太虚幻境对宝玉不同的评价。
   3. 大观园是太虚幻境在人间的镜像，是作者把真理层移植到人间，成为一个保护清净女儿的理想国。
      1. 宝玉在第 5 回梦游太虚幻境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什么？一座白色的玉石牌坊，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
      2. 第 17 回，宝玉陪着父亲贾政视察大观园工程，正殿上牌坊写着——“天仙宝镜”。
      3. 元春娘娘的诗，一锤定音：“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太虚幻境和大观园，就是这样一组人间天上的镜像对照。
3. 京城里轰轰烈烈的贾家，和遥遥千里之外的江南甄家。
   1. 小说第2回，这个江南甄家就露出过神龙首尾。
   2. 第56回，又是宝玉做梦，来到了一座花园之内，跟大观园一模一样；而且里面生活的人，也都跟大观园里一模一样。
   3. 第76回，贾府的内部矛盾发展到内讧，邢夫人的爪牙在大观园抄家的第二天，就传来了江南甄家被朝廷抄家的消息，而且，跟贾家一模一样，甄家在此前也曾经窝里斗，自己家里闹抄家。
   4. 江南甄家，就像贾家的一个镜像，而且，预先给贾家发出了衰败的信号。

这三组镜像，荣宁二府是一正一反；
太虚幻境和大观园，是一真一幻；
第三组江南甄家和京城贾家，是一虚一实。

「镜花水月」这种独特的艺术手法，其实是一个统领全书的、强大的结构性象征。
从二元性来看，它说明了作者对世界的观察方法，是多维、多元的，而不是固定的、单一的。
而且，在真假正反虚实的对照之中，作者植入了他的最高理想。

多重的二元对照，让《红楼梦》成为一部独特的、具有镜花水月一样魅力的小说。一正一反的风月宝鉴，其实只是这个庞大象征系统的一个小道具。

四、哲学大观

19 宝玉为什么不烧四书？

• 伟大小说的二要素：诗性和哲学。
• 红楼梦具备儒道释的中国哲学体系。
  • 儒家提供深情。
  • 道家提供灵性。
  • 佛家提供悲悯。

《红楼梦》的儒家思想

贾宝玉的儒家精神：

• “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
• 宝玉看上去离经叛道，但他离的是假经，叛的是假道，儒学的真精神，在他心里是尊贵的。

真儒和假儒：

• 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是真佛真道，而行走于贾府之中骗钱骗物的静虚师太、马道婆等等，不过是假佛假道。
• 假儒：打着儒学旗号却争名逐利、胡作非为的贾雨村，或者那些溜须拍马混饭吃的清客相公，在宝玉眼里，不过都是假儒。禄蠹（利欲熏心的蛀虫）。
• 真儒：不拘泥于外在形式，追求精神内核：仁。
• 伦理秩序是儒家的外在，爱和深情才是儒家的内在。

真儒者都是“情圣”：

• 警幻仙子对宝玉的人格定义：意淫。
• 「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真儒者的内心深情。
• 情圣：人间大爱，是苍生的担当者。
• 脂砚斋对宝玉的评语：『情不情』。

20 林黛玉跟孙悟空有关系吗？

《西游记》和《红楼梦》，在哲学上是有同源性的。宝玉、黛玉甚至金陵十二钗，跟孙悟空之间，都有着精神上的血缘关系。

人有灵根，心有灵源

孙悟空：“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

林黛玉：“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

贾宝玉：大荒山无稽崖下的一块通灵石。

林黛玉跟孙悟空的共性，都是得日月精华；绛珠草和通灵石的共性，一个生长之地是灵河，一个是灵性已通，你看，它们都有灵根灵源。

为什么三者一致？

• 两部小说依据的是同一个哲学观点：人有灵根，心有灵源。

道家的精神血缘

晴雯撕扇 & 湘云捡麒麟

• 红楼情物论 & 宇宙起源论

湘云说：“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

翠缕忙问阴阳是什么样儿？

湘云说：“阴阳可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日是阳，月就是阴。”

气：

• 道家认为，气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态。人与万物都是依靠呼吸而生存，于是古人认为，气是生命之源。

阴阳：

• 《易经·系辞》里说，“一阴一阳之谓道。”
• 意思是说，阴和阳是一对相反相成的二元概念，阴尽阳生、阳尽阴生。这二者的转换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中国人称之为“道”。

儒道释熔于一炉

庄子描写姑射神人：“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游乎四海之外。”
曹雪芹描写绛珠仙子：“饥则食蜜青果，渴则饮灌愁海水，游于离恨天外。”

儒道释熔于一炉在贾宝玉的心路历程里，体现的最清晰、最完整：

• 儒家思想帮助他建立了对他人的爱，这是社会性维度；
• 道家思想帮助他联通了内在心灵和外在天地，这是自然观维度；
• 佛家思想帮他释然了生死，这是生死观、存在观维度。

盛唐诗歌，诗仙李白向道，诗圣杜甫向儒，诗佛王维向佛。

一个伟大时代的出现，需要价值观的准备。

21 《红楼梦》里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毛病？

每个人都有毛病：

• 林黛玉：刻薄，小性
• 薛宝钗：一开口就是大道理教育人。无趣亦无情。
• 王熙凤：贪婪，虚荣，势利。

扁平人物：

• 截然对立的好人和坏人，脸谱化的非善即恶的形象。

曹雪芹用“有缺点的人”挑战“完美的人”，他既是在挑战中国读者数千年来的审美舒适区，更是在挑战非善即恶、非黑即白的传统人性论。


**曹雪芹推倒了简单的二元对立的善恶分法，更精彩的是，他有破有立，推出了一套自己的全新的理论，这就是“正邪两赋”，我叫它“红楼人性论”。

《红楼梦》里的“正邪两赋”

正邪两赋的哲学根基，是道家的阴阳二元论。

而且曹雪芹解释说：“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馀者皆无大异。”也就是说，普天之下的人，都有共同的、相通的人性基础，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异。你看，这已经是在人类范围内，探讨普遍人性了。

传统的人性论是善恶截然对立的，人们处在这种认知惰性之中，不质疑善，更不原谅恶。

但是，正是因为既有对人性的洞见，又有对生命的尊重，《红楼梦》推出了“正邪两赋”的人性论，曹雪芹对自己笔下的人物，不作简单粗暴的道德评判，甚至不提供标准，而是想用多棱镜照见更完整的人性。

22 曹雪芹是女性崇拜者吗？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这话出自贾宝玉。

的确，除了刚才那一句，贾宝玉还说：“原来老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

“女儿”的另一层意思：

• 什么是“女儿”？通常指的是尚未出嫁的、闺阁中的女孩子，所以，她们并不是女性的全体。
•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 在《红楼梦》里，女儿一派天然，风流灵秀；结了婚的婆子，只知功利计较，昏聩糊涂。就像是两个物种。
• 在宝玉眼里，女儿之所以是人上人，是因为她们代表着天地间的精华灵秀，她们代表着没有被世俗功利污染的天真和天然。
• 在红楼作者眼里，女儿是理想人格的化身。而其他所有人，都是女儿的对立面，代表世俗和污浊。
• 这种对比，也存在于功能化的空间安排上。女儿们聚集的大观园，是一个理想国，大观园之外的世界，则是作为对照的世俗污浊的现实社会，包围着大观园。

女儿性与自然性：

• 中国文化的原命题就是“天地人”，人在天地间，得天地灵气，与万物相通。
• 那什么是清净人格呢？在红楼语系里，清净就是“未染”，就是还没有受到社会性、功利性的沾染。
• 所以，《红楼梦》这部书貌似女性至上，其实是理想至上。“女儿”的象征意义，远大于性别意义。

女儿与草木花朵的隐喻：

• 曹雪芹让黛玉姓林，这位林姑娘也称自己是“草木之人”。
• 林姑娘惜花、葬花，用诗写着菊花、梅花、桃花，写着自己的命运。
• 女儿性和自然性相通的命题，女儿与草木花朵的隐喻，在红楼第一女主角黛玉身上体现得最集中、最典型。
• 贾家四位小姐：春、红、香、玉
• 太虚幻境
  • 坐落在：放春山，遣香洞。
  • 喝的茶：千红一窟。“窟”谐音“哭”，为众女儿的命运而哭泣。
  • 酒：万艳同杯。“杯”谐音“悲”，是说所有红楼女儿最终都不免悲伤的命运。
  • 闻的香：群芳髓。群芳，点明了这香是全体女儿的精髓。千红、万艳、群芳，这都是在说万紫千红的花朵，在春天开放。

《红楼梦》抑男扬女，并不是一般人所误会的男女之争，更大程度是人性的高扬，是对超越了性别界限的理想人格的探讨。
为了实现这个哲学设定，作者把女儿和草木花朵连结，把女儿性和自然灵性连结，红楼女儿，是天地的灵气，自然的女儿。

五、社会百态

25 贾府是怎么破产的？

贾府的破产信号：

1. 老太太的饭桌上欠了一碗待客的白米饭。
2. 一边是家族内讧，一边是江南甄家抄家的消息传来。
3. 第一个信号：冷子兴（冷眼看兴亡）：“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意思是贾府表面上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已经面临财务窘境了。

4. 厨房总管不满丫鬟们挑肥拣瘦：“细米白饭，每日肥鸡大鸭子，将就些儿也罢了。别说这个，有一年连草根子还没了的日子还有呢！”

   
   贾府的钱从哪来？

5. 身为官宦之家，宝玉的父亲贾政、伯父贾赦，还有宁国府的贾珍，都有朝廷的俸禄。一年上千两银子。

6. 庄田收入。
   1. 庄田经济：努尔哈赤创建了一种土地耕种制度，就是把大量的土地、连同土地上耕种的农户一起，赏赐给皇族成员和贵族功臣。
   2. 一年大概两万两。

贾府的钱花去哪了？

1. 各人的月钱。（工资，一年 1 万多两）
2. 日常消费。（衣食住行，车马家具，文玩摆设，一年一万两）
3. 人情往来。（节日送礼，上万两）
4. 娘娘省亲，修建大观园。（乐器行头，三万两，花烛彩灯两万两；大园子要一两百万两）

穷人家的日子最怕生病，而贾府这样的大富之家，平空生出来应付不了的事，恰恰是它最引以为荣的皇亲关系。

贾府收入主要靠庄田经济，但日常开支巨大。历代积攒的家业，因为元妃省亲修建大观园，彻底被掏空了，这是贾府经济破产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