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闻联播》


从正式接触播音专业开始,《新闻联播》在我心目中就不再只是可获取新闻的电视节目,而是一个目标,一个梦,犹如登山者心中的珠穆朗玛峰。待我登上了这座山峰,又发现这里还远不是峰顶,或许终我一生也未必能够真正登顶,只有继续跋涉,也因此,它始终是一个目标,一个梦。


若认真追溯,我与《新闻联播》的渊源最早要算到1992年,大学毕业前的实习,我和同班的海霞、文清一起到了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新闻编辑部播音组。我们从短短的简讯稿开始,一点一点向那些只在电视屏幕上仰视过的老师们请教如何把新闻播得清楚、流畅、有分寸,如何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真正的新闻播音员。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给《新闻联播》配音了!但由于我记忆力逐渐衰减,我已记不得到底是哪一天,也记不得给《新闻联播》配音的第一条新闻到底是什么内容,只记得有一种唯恐美梦醒了似的紧张感笼罩着自己,可表面上还要尽量装得淡定一点、再淡定一点。当天联播播出时,我早早地等在电视机前,直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才确定这不是梦。

如今想来在实习阶段就能给《新闻联播》配音,近乎天方夜谭,我们无疑是极幸运的。这固然是因为当年央视的新闻节目没有今天这么丰富、海量,反而离最高等级的联播会近一些,但我必须客观地说,我们很认真、很努力地接近联播需要的标准,没有人会拿这个中国最重要的电视节目开玩笑,如果我们完全不胜任,机会将永不来临。

过程当然是艰苦的,压力时刻都在。从实习的第一天起,老师就给我们打了预防针:“你们不能再拿自己当学生看,要用央视工作人员的标准要求自己,别人也会用这个标准要求你们。”那时候,每天各个地方台都会传送大量的地方新闻供央视选用,都需要配好音、制作成片再审核播出,工作量极大,哪会有那么充足的备稿时间,都要干脆利落地完成。做不到?下次也许就没机会了。我最难忘的是当时地方新闻组的一位编辑宋昉(后来他成了大名鼎鼎的《晚间新闻》制片人),每次他走进播音组办公室,我都能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抱着厚厚的一摞磁带,甩过来厚厚的一沓改得面目全非的稿子(有很多是本来就模糊不清的传真稿,再加上宋大编辑的独门绝技——写得越认真越让人完全不认识的书法,基本等同于天书),眼神示意你“干活儿了”,转身直奔录音间。你必须毫不犹豫地紧紧跟上,进了录音间,屁股刚挨到座椅,就听得外面传来推磁带进机器带仓的声音,旋即一声不容分说的“走——”,工作就开始了!如果在配音过程中,多停了几次,多接了几个断点,那么,即使隔着录音间的玻璃,你也早已被无数“眼神刀”劈成碎渣。但如果顺利高效地完成,他劈头盖脸的夸奖也能让你半天缓不过神儿来。还有几位以严苛闻名的记者、编辑大姐,工作的时候个个如灭绝师太般心直口快,可那又完全是对事不对人,只要你活儿干得漂亮,她们绝对在心里打高分。我至今记得有一次已临近《新闻联播》录像的截稿时间(《新闻联播》的直播要等到4年之后的1996年),一条时政新闻赶着配音,我心提到嗓子眼儿地一遍完成,记者大姐百忙之中没忘了冲着录音间里的我大喊了一声“谢谢啊!”那一瞬间,我这个实习生收获了至高的职业满足感。

可能会有人觉得,一遍都没看就播,是不是太随便了?这当然是非常态,但又是我们这个工作的常态。看似拿来就上,实则功夫必须下在平时,实战是不容许练习的。我至今感谢那个阶段的“被高压”“被逼迫”,那些前辈就像魔鬼教练,以一种看似不近情理的方式激发出你全部的潜力,当然,前提是你有这种潜力、你做了足够的准备。也是从实习开始,我懂得了职业尊严和机会不是谁赐予的,要靠自己一天天一次次工作的高质量完成累积,只有自己才能成全自己


梦想虽然美丽,但追梦的路却不平坦。

1993年,我在大学毕业后如愿进了央视新闻中心,正赶上中国电视新闻的一波大变革,兴奋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新鲜的工作,辛苦却满足。后来的十几年间,各种类型的节目我几乎都做过了,也得到了一定的认可,但除了间或给联播配音,我似乎离《新闻联播》越来越远,那似乎还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不过,我已慢慢学会了不着急,圆梦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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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世界报道》,我作为一个固定栏目主持人的首秀


直到2006年6月5日。

2006年6月5日晚7时整,伴随着熟悉的片头曲,“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中出现了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康辉和李梓萌。说他们熟悉,因为这两位主持人的身影经常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的各档新闻栏目中;说他们陌生,是因为这两个人打破了邢质斌、罗京、李瑞英等资深主持人的常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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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刚工作时的《早间新闻》


这是当时有媒体对央视这件“大新闻”的记录。说它是“大新闻”,有一半的原因是台里事先并未对外透露任何消息,连很多联播的工作人员都是当天下午才知道,我们俩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新闻联播》里。而我和梓萌得到通知也不过是一周之前,许是要为6月初新闻频道的再次改版造势,我们才被要求严格保密,以形成甫一亮相就产生巨大影响的效果。这个效果倒真是达成了,只是,我们也就少了之前可以在演播室多模拟几次、充分准备准备的条件。对我来说,上联播,既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惊喜,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慰。6月5日那天下午,到了办公室,迎接我的是同事们轮番的询问以及或惊诧或祝贺的眼光,但我哪里顾得上这些,我要抓紧做直播前的准备工作——看串联单、备稿、化妆,平复紧张的情绪。虽然已有了十几年工作经验,但这是《新闻联播》啊!等到进了演播室,眼看着时钟一点点指向7点,这种紧张达到了顶峰。片头曲响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了我在《新闻联播》的第一句话:“观众朋友,晚上好。”这第一句话像开了一道口子,让之前积攒的紧张全部都顺势宣泄了出来,之后的30分钟,不敢说成功,至少算顺利。走出演播室,领导、同事们纷纷给予我们鼓励。还有不知道怎么潜伏到办公室外的其他媒体记者拉住我们要进行采访。而我此时心里想的只有缓缓神,给家人打个电话,等会儿看看重播给自己挑挑毛病。妈妈在电话里很平静地鼓励了我几句(她很少会对我的工作评头论足,也许是对我有信心,也许是只要在电视里看到我就足够了),妻子在电话里嘱咐我一定吃好晚饭,总结一下,回家再讨论(同专业的她是我最严苛的观众)。我一向不习惯看自己的节目,总觉得屏幕上的我是另一个人,但那天,我很认真地看了联播重播。不满意之处有很多,最主要的是欠缺《新闻联播》播音员该有的一种“气场”,这当然还需要时间来不断打磨。我兴奋地等待着更多的历练,但没想到这一等,又是一年。

6月5日亮相后,一段时间,我们再未被安排出现在《新闻联播》里,似乎这机会突如其来,又倏忽而去。那段时间,尽管心里难免波动,但我没有找过任何一位领导去询问。还是那句话,工作了十几年,我已慢慢学会了不着急,如果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也许正是“天将降大任”的预示。

那段时间,我继续做着和过去一样的工作,先是帮刚改版、主持人没有完全到位的早间节目《朝闻天下》值了三个月早班,之后回到《晚间新闻》,还有每周日的《世界周刊》。我还参与了“嫦娥一号发射”等大型直播,和周刊团队先后制作了《不可思议的印度》《瑞典环保行》等系列节目,和过往一样忙碌而充实。心中当然有那个梦,而且我愈发笃定地认为,除非联播不再有机会,只要机会来了,一定有我。

转瞬18个月过去,2007年12月8日,我再次出现在了《新闻联播》的主播台上。这次不再追求什么轰动效应,台里提前发布了联播增加新主播的信息,我和梓萌还有海霞、郭志坚逐一亮相。为了更稳妥,我们这几个新人与罗京、李瑞英老师分别搭档首次播出。我自信多了,也踏实多了,这才应该算是我与联播真正的“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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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周刊》,很多人是通过它认识我的


其实,我很庆幸自己与《新闻联播》真正结缘是在工作了十几年后,很庆幸与它有这一年多的若即若离,这都让我懂得该怎样去珍惜、该怎样去不辜负,而不至于飘飘然。我知道,登上这个平台,并不意味着就已属于这个平台,也不意味着就已在这个平台站稳,更多的挑战还在未来。


常有人带着不无羡慕的口气问我:“《新闻联播》工作很轻松吧?是不是每天晚上7点到7点半上30分钟班就可以了?”我只能半开玩笑地回应:“您的脑洞开得好大呀。”且不说播出前的准备,重播前的在岗,就说直播的时间,也经常不止半小时

我经历的时长最长的一次播出是2012年11月15日。党的十八大刚刚闭幕,这天的《新闻联播》要发布十八届一中全会公报、新一届常委简历、新一届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等重要新闻,而所有重要新闻都要经过极为严格的拍摄、编辑、制作、审稿、修改、再制作、再审稿、传送、播出,时间因此非常紧张。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我和修平姐当班,19点整,导播发出开播口令,我们看上去神态自若地播着内容提要的时候,播出线上已经确定可以正常播出的新闻,其实只有一条!其他新闻都还在赶制中。演播室外不断传来一阵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那是同事们在争分夺秒地将刚刚制作完毕、审核通过的新闻送上播出线,来一条审一条,审一条播一条,有的新闻送到播出线时,距离按照既定顺序播出的时间只差几秒钟!而每一条新闻,都要经过那好几道流程,这个过程中,哪怕只是一个人手抖了一下,结果都不堪设想。我和修平姐手里更是备了比平时播出多好几倍的备用稿件,一旦哪一条视频出现问题,我们都要以口播的方式将新闻播报出去,不能遗漏或迟发任何一条重要消息,也不能错发哪怕一个字

那一天,已经开播了,我们还不知道节目的准确时长,在内容提要中只是预告“今天的《新闻联播》大约需要2个小时”,直到19点53分,才确定了整个版面的时长是124分钟。这个播出时长,在《新闻联播》的历史上是空前的,这个纪录一直保持到十九大闭幕后,2017年10月25日的《新闻联播》才被打破。安全播出的难度也是空前的!那真是惊心动魄的124分钟,但也是近乎完美的124分钟!最终124分钟安全播出,准确无误!《新闻联播》台前幕后所有的工作人员以高度的责任心、过硬的业务能力和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共同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新闻联播》在40年的发展历程中形成了职业的“金标准”,也已成为电视行业最高、最严、最有效的编播标准,“万无一失”在这里不是愿望,而是要求。曾有航天系统的工作人员在参观过联播的播出线后,情不自禁感慨道:“我们的火箭是一个月发射一次,你们这是天天都在发射啊。”安全播出大于天,这就是我们平凡而神圣的职责,它不是每天半个小时就能轻轻松松搞定的。

我对那一天记忆犹新,还有个原因,那一天,我也创下了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纪录:因为重要时政新闻播出的特殊要求,我在完成了当天上午十八大的相关直播和当天晚上的《新闻联播》播出后,又一直值班到次日凌晨3点多,24小时内持续高强度工作近20小时。疲劳到下一秒钟就能睡着,但又兴奋到下一秒钟还能精神饱满地面对镜头。我越来越相信,工作中能战胜疲劳、最最提神醒脑的不是咖啡、红牛,而是反复默念的一句话:“我在岗位上。”


直到今天,还总有人会问:“《新闻联播》真的是直播的吗?”《新闻联播》从1996年到现在已直播23年了;我窃喜,这大概是能证明联播差错率很低的最好例子吧。直播,保证了新闻的即时性,当然,也带来了各种不确定性。对主播来说,最大的不确定性和挑战性来自那些“急稿”。

“急稿”意味着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难以确保成竹在胸的稳定心态,这与联播所需的“万无一失”是极矛盾的,但又是这个岗位必须能承受住的,否则,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坐在那里呢?我想,面对未知的“急稿”,每个主播都难免恐惧,但内心深处也会有隐隐的期待。

2018年8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听取“关于吉林长春长生公司问题疫苗案件调查及有关问责情况”的汇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同一天,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听取吉林长春长生公司问题疫苗案件调查情况汇报并作出相关处置决定。这一造成极大社会危害的案件关注度极高,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就此类事件专门召开会议也是极罕见的,相关新闻的发布势必要求做到极致地及时、准确。当天,18点54分,政治局常委会会议的稿子送进演播室,是刚刚接到的传真件,而国务院常务会议的稿子还在路上。我迅速浏览稿件,特别对其中关于会议做出的问责决定部分涉及的人名、职务等信息仔细核对,这是最容易出现疏漏的地方。18点59分,国务院常务会议的稿子到了,同样是传真件,但已经没时间备稿了。一分钟倒计时,与导播最后核对日期、时长、提要,我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像运动员站在起跑线上,像士兵等待着冲锋号响起。直播开始,我特意把语速放慢了一些,一是借此稳定心态和语态,因为人在紧张的时候语速会习惯性加快;二是这两篇稿子的分量决定了必须清楚、准确地传达内容,要照顾到各个年龄层、不同知识结构的观众接受信息时的反应程度,即使是急稿也不能忽视对分寸的把握,这些都要求在语言节奏上做适度调整。当专注于内容表达时,可能造成紧张的其他因素反而渐渐消失,5分多钟的政治局常委会会议的稿子顺利播出。

镜头切到女主播,梓萌接着播出“新华社播发长篇通讯《在党的旗帜下奋进强军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和推进人民军队党的建设述评》”,幸好有了这条时长1分钟左右的口播,让我能抓紧看一眼紧跟着要播的国务院常务会议的稿子。我能感觉到梓萌也刻意将语速放慢,显然她是在帮我争取更多一点备稿的时间,哪怕能多出5秒钟。可见搭档之间的互相配合是多么重要和可贵。我轻轻挪动着稿纸,避免发出声响,一目十行地浏览。导播在耳机里提示,“还有15秒,男口(男主播口播的简称)”,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稳住,国务院常务会议的内容除了“听取吉林长春长生公司问题疫苗案件调查情况汇报并作出相关处置决定”外,还有其他事项,千万别只顾着这个重要内容而在其他部分泄了气。3分多钟的这一条也顺利播出了,我再次默默提醒自己,人在闯过难关之后反而最容易松劲,播出还在进行,联播发布的任何一点信息都不容疏忽,安全播出大于天。

播出后的总结会上,领导对主播的表现给予肯定,在我心里,这只是职责所在,即便特殊了一点。在《新闻联播》历史上,经典的处理急稿案例有很多,2004年罗京老师播出“江泽民胡锦涛出席军委扩大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2008年邢质斌老师播出“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对全国婴幼儿奶粉三聚氰胺含量进行检查”、2014年李修平老师播出“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凭借着对大政方针的了解、扎实过硬的语言功底、专心致志摒弃杂念的播出状态,完成了各项急难险重的任务。我记得在部门的一次业务研讨会上,有年轻主播问修平姐怎样在那种情况下不紧张,修平姐说:“不想别的,专注于要播的内容。”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至理。紧张来自杂念,杂念来自忽略了这个职业的根本——传达信息。

比起前辈们,我经历过的挑战还远远不够。未来,这样的挑战一定还会有,能努力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是联播该有的中国气派中的一种吧,我时刻准备着。


常有人说《新闻联播》永远不变,但以我这些年的经历看,联播始终在变。尽管由于它的重要性和特殊性,首先要保证每一步都安全,但《新闻联播》从未缺席电视新闻传播中每一次必需的改变。每一次改变自然也给主播提出了不一样的要求,带来一次又一次新的挑战。

也常有人说《新闻联播》的主播只会照本宣科,这又是固化的印象了。若只会照本宣科,则远不能胜任联播的要求。所以,该播则播,当说则说,我在联播的经历也证明着这一点。

2011年11月17日,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首次空间交会对接任务完成,神舟八号飞船返回地球。从飞船进入返回轨道到返回舱落地主着陆场,时间段在18:45至19:32之间,而返回舱进入我国上空,主着陆场雷达、主着陆场光学与主着陆场测量站可以搜索到返回舱踪迹的时间又正好在联播播出的时间段内,为了第一时间记录、报道“神八”回家,台里决定在《新闻联播》中插播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实时监测画面,进行直播。但直播时画面中能看到什么,时间点是否能掐得准,这都还有变数,而且联播能给的直播时长也很有限,只有3分钟左右,所以必须在飞控中心的光学影像中能看到“神八”返回舱的时段,也就是画面中具备有效信息的时段进入直播,这样的直播才有效果。这种情况下,编辑部门无法为主播提供完备的文稿,主播需要根据实时画面中的信息判断情况、组织语言、完成直播。

任务交到我手上,距离播出只有约2个小时了。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时需要准备的是对返回阶段各时间点、返回舱从入大气层到着陆整个过程的各环节、返回舱相关设施情况的把握,还有,尽量精确计算3分钟以内可以说多少内容。能有条不紊地做这些准备,有赖于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做神舟八号与天宫一号交会对接的直播,情况是掌握的,专业术语是了解的,对着画面随时解释信息的形式是熟悉的,唯一的区别是这次要在联播里直播。那天,走进演播室,我心里挺踏实。

直播信号接进来了,我开始解说:“这是从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传回的神舟八号飞船返回舱返回地面的实时监测画面,我们现在通过这个实时信号来关注‘神八’回家……”很快,过去了1分多钟,我一边看着黑白的光学影像信号语气轻松地告诉大家:“刚才在屏幕中间看见的那个白色亮点就是神舟八号返回舱,目前主降落伞已经打开了,主降落伞打开意味着返回舱已经经受住了大气层穿越的高温烧蚀、和地面失去联系的240秒黑障区以及降落伞可能由于各种原因无法打开这几道难关的考验,意味着‘神八’安全返回地面有了相当程度的把握……”一边心里起急,那个白色亮点转瞬就不见了,而且怎么在影像里始终没看到主降落伞呢?3分钟很快就到,如果画面里有效信息不足,这段直播效果可真要大打折扣啊。就在此时,一张大伞拖拽着返回舱从画面右侧唰地闪了进来!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哎,我们看到了!这就是神舟八号返回舱的主降落伞在拖着它向地面的着陆点逐渐靠近!”有了这个画面,有了这些信息,直播就成了!随后,我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听着导播的提示,在剩余的1分多钟的时间里将主着陆场各系统的准备、主着陆场的天气、1200平方米的主降落伞是目前全世界飞船降落伞当中最大的,铺在地上有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等资料信息言简意赅地解释给观众。最后我做了预告:“返回舱着陆的时间应该在19:36到19:40之间,本台新闻频道会从《新闻联播》之后19:30开始进行全程特别报道,请大家注意收看。我们也共同等待着‘神八’安全着陆的消息,等待着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首次空间交会对接任务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脑子里也闪过一句话:“《新闻联播》的历史上可以再记下一笔了。”

出了演播室,一位同事冲我大笑着说:“连‘哎’这种词都冒出来了,谁写的稿子啊?联播里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话,你这算头一回啊!”

我笑着回他:“这才是直播啊。”


我在《新闻联播》里做现场直播连线最过瘾的一次,是2013年的除夕夜。

为了展现万家灯火庆团圆的幸福年景象,当天联播安排了六路记者直播连线、四路直播信号实时解说。为了效果更完整,由当天两位主播中的一位来整体完成,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今天是除夕,中华除夕夜,天涯共此时。说风光,南秀北雄;看年俗,东西不同。除夕中国就像一个文化万花筒,有人在守着年夜饭和春晚,有人还在天空和大海上巡航,无论走到哪儿,在我们中国人的心中,此时此刻就意味着团圆,此情此景就象征着平安。接下来,我们将带着您跟随着我们的直播镜头,一起去领略除夕中国的吉祥安康。”

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后,我串联起每一路直播信号:“从广州的第一届水上花市,到福建漳州南靖土楼人家的年夜饭;从东北雪乡的二人转,到秦淮河畔的花灯璀璨;从青岛地铁建设工地上天南海北建设者们的欢聚,到海峡对岸上百人家的团圆火锅宴;从首都上空警用直升机俯瞰京华万家灯火,到北海舰队远洋远海训练编队舰艇上官兵们祝福祖国人民幸福安康;再到春晚现场央视48位主持人准备开场歌曲联唱给观众拜年……这中间,有美得移不开眼的景色,有浓得化不开的亲情,有未能归家团圆的不舍,有期待春晚开始的兴奋。”

我把控着节奏,也把控着情绪。每一路直播信号都经过提前测试,每一部分的文稿也提前做了准备,但中间的过渡、衔接怎样更自然、更流畅,如果出现意外情况怎样处理,这些都需要主播实时掌握,即时反应。或许除夕夜本就该顺利圆满,我们的直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从6分48秒开始,至22分44秒结束,用时16分钟,占了当天联播超过一半的时长,这个纪录到现在为止还没被打破。我又一次幸运地参与创造了《新闻联播》的又一个第一。

那天的联播还有一个第一,那就是说完结束语——“今天的《新闻联播》就是这样,感谢您收看。在这里,我们再一次祝观众朋友新春愉快,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合家安康,我们给大家拜年了!”我和修平姐一起向观众行拱手礼,这在联播历史上是第一次,很多观众后来评价:“《新闻联播》在努力改变正襟危坐的播报方式,在体现权威性的同时更多了亲切感。”从此,每逢春节,主播们都会以中华最传统的礼节来表达对观众最诚挚的祝福。

类似的第一还有,2014年1月1日,《新闻联播》结尾,我在画外音中说:“朋友们都在说,2013就是爱你一生,2014就是爱你一世!那就让《新闻联播》和您一起传承着一生一世的爱和正能量吧!”这句话一下子在互联网上火了,网友们说这是新闻联播第一次“卖萌”。我在此证明,这句话并不是我的原创,我是一字一句地按文稿表达,真正“卖萌”的是《新闻联播》的全体工作人员,是《新闻联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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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修平姐一起向观众行拱手礼


这些年,我切身感受着《新闻联播》不断的变化,有形式的更新,也有内容的调适,它并非高高在上,也并非故步自封。也许它前进的脚步不像理想化的期待中那样快,但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止,这恐怕才是最有效也最智慧的前进。


按照《新闻联播》的“金标准”,每次直播前主播要提前15分钟进演播室做准备。从上联播那天起,我一直严格遵守着这个标准,唯独有一次例外。

2016年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到人民日报社、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三家中央新闻单位进行实地调研。在中央电视台,他专程到《新闻联播》演播区视察,我和海霞作为当天值班的主播,在演播室向总书记介绍了播出准备情况。习近平总书记关心地问起演播室的一些设施是不是已经陈旧、需要更换?我向总书记解释,有些设施在陆续更新,也有一些设施我们舍不得换,比如主播的座椅,这两把椅子陪伴过几代联播播音员,某种程度上它代表着我们事业的传承与接续。总书记欣慰地笑了。接着,他又到《新闻联播》的导控室向工作人员了解新闻制作导播流程,还亲自切换按钮体验模拟播出。在那里,总书记对大家说:“要把国家发生的重大事件第一时间播出去,还要做到零差错,这非常不容易,要付出很多努力,你们都是幕后英雄!

调研结束,习近平总书记当天下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主持召开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我作为来自一线的新闻工作者代表之一参加了座谈会并发言,总书记很认真地听大家的发言,边听边记,不时插话交流。对我在发言中提到的“《新闻联播》播出的十八洞村扶贫故事很接地气;总书记出访非洲演讲时引用当地热播的中国电视剧与人民拉近距离;新闻舆论工作者应该坚持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践者、传播者、引领者”等,总书记都给予了回应和肯定。

总书记在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是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治国理政、定国安邦的大事,要适应国内外形势发展,从党的工作全局出发把握定位,坚持党的领导,坚持正确政治方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尊重新闻传播规律,创新方法手段,切实提高党的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他的讲话既有理论高度,又有平实表达,既有明确要求,又有殷殷期望,听之、观之令人如沐春风。

我一边认真听认真记,一边抽空看表,因为我惦记着还有当天的联播播出呢。离席早退?这当然不行,很不礼貌不说,况且我还想多听听总书记的讲话呢!临来开会前,我请示台领导是否当天的《新闻联播》换一个主播保险一些,领导指示:“上午总书记调研时,你和海霞是作为今天当班的主播介绍准备情况的,播出忽然换了人不合适,尽量赶回吧。”台里也做了仔细的部署,特意派了一辆车守在大会堂门口,座谈会一结束我可以立即坐这辆车赶回台里直播,又安排了郭志坚下午在台里随时准备着,万一来不及能保证播出不受影响。座谈会结束,我顾不上和大家告别,抬腿就往外跑,上了车掏出电话打给办公室,告诉小郭我在往回赶,请他还是做好万一的准备。挂了电话,我就在心里默念着,千万要一路畅通啊!千万要一路畅通啊!也许真的心诚则灵,正值北京交通的晚高峰,可回台的一路竟出奇地顺畅,我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了台里。

跑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冲进演播室,18点52分。头条新闻正是今天的座谈会和总书记实地调研的内容,有时长1分20秒的导语。虽然时间紧张,但我心里却并不紧张,一天的充实收获给了我强烈的表达愿望!

这是我唯一一次未遵守联播的“金标准”,但这一天的收获让我对这个“金标准”的认识更进了一步。作为新闻工作者,我们需要在未来建立起更多的“金标准”,这是我们的职责与使命。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新闻联播》和我自己都能成为“网红”。

《新闻联播》距离首次开播已逾40年,是中国收视率最高、传播面最广、公信力最强的电视新闻栏目,也是记录世界、观察发展变化的中国最重要的窗口,这里发布的每一条新闻都是大事,自然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有时,这种影响力甚至超出我们的想象。

中美经贸摩擦产生后,中方本着合作共赢的立场,以理性务实的态度,希望通过协商谈判解决问题,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但美方时常无视双方此前达成的共识,一再出尔反尔,并不断挑战中方的核心利益与重大原则。对此,中方必然做出严正回应与强力措施。

为配合外交斗争,中方主要新闻媒体及时发声。2019年5月12日,新华社播发题为“无惧风雨,砥砺前行”的评论员文章;5月13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中美开展经贸合作是正确的选择,但合作是有原则的》;5月13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新闻联播》刊播《国际锐评:中国已做好全面应对的准备》。

正是这篇国际锐评,旋即在微博和朋友圈疯狂刷屏,24小时内各主要社交媒体平台上该视频、文字的阅读量冲破3500万,并迅速让“新闻联播”这个话题登上了热搜榜的榜首。无数网友表示,“这是中国堂堂正正的声音”“太硬气了,太提气了!”“《新闻联播》就该这么播!”

这篇锐评到底说了什么?

锐评指出,对于美方发起的贸易战,中国早就表明态度:不愿打,但也不怕打,必要时不得不打。面对美国的软硬两手,中国也早已给出答案:谈,大门敞开;打,奉陪到底。经历了5000多年风风雨雨的中华民族,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在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进程中,必然会有艰难险阻甚至惊涛骇浪。美国发起的对华贸易战,不过是中国发展进程中的一道坎儿,没什么大不了,中国必将坚定信心、迎难而上,化危为机,斗出一片新天地。

无论外部风云如何变幻,对中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美国下一步是要谈,还是要打,抑或是采取别的动作,中国都已备足了政策工具箱,做好了全面应对的准备。这正如习近平主席所指出,中国经济是一片大海,而不是一个小池塘;狂风骤雨可以掀翻小池塘,但不能掀翻大海;经历了无数次狂风骤雨,大海依旧在那儿!

锐评好就好在一个“锐”字,有锋芒、有气势、有力道、有回味,切合了当前的形势,也切合了公众的意愿,因此,其产生的超乎想象的反响与影响也就顺理成章。

当天联播中这条锐评是我播出的,也有很多网友给了我超乎想象的高度评价,认为这才是铿将有力的中国之声,有的社交媒体转发时安上了“康辉火了,看康辉怎样怼美国”的标题,甚至有播音主持专业的公众号从专业角度分析说这是新闻评论播音的绝佳示范,国际锐评的评论员见到我说:“谢谢你的播音把我们要表达的意思都准确表达出来了。”大家的热情令我感动,也不免令我惶恐,更促使我从业务角度认真检视这篇评论播音的得失。

当天拿到稿子,我第一反应是“这个劲儿挺难拿,但又是自己能把握好的”。因为一直关注着中美经贸摩擦的过程,对中方的立场原则是掌握的,前一天刚刚在《新闻联播》里播发的人民日报、新华社的评论员文章也做了很好的铺垫,这些都让我对这篇国际锐评的基调拿捏有信心,剩下的就是表达技巧的使用了。既然是锐评,就要突出锐度,语言不能拖泥带水,要掷地有声;但又不能一味地使冲劲儿,这不是下战表也不是吹冲锋号,而是有理有力有节的论述,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要为今后可能继续的协商谈判留有余地;还有,不管语言上怎么表述,有一层底色是不变的,那就是中国的自信,这一点如果表达不充分,如果显得过于剑拔弩张,甚至恼羞成怒,锐评的“锐”也就少了根基。

基于这些备稿时的考虑,一分半钟的评论,我选择了一种不疾不徐、坚定的语气,在“不愿打,但也不怕打,必要时不得不打”“谈,大门敞开;打,奉陪到底”“对中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几处做了着重处理。同时,如果大家注意观察,应该能发现,我自始至终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特别是说到“经历了5000多年风风雨雨的中华民族,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时,这是以表情等副语言全面铺陈一种自信的底色。

但借一句艺术上的话说,新闻播音也永远是会留有遗憾的。这篇评论播音尽管被肯定,我仍然觉得它可以更好。遇到播音界的前辈葛兰老师,她说在看我播音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是当年的夏青老师来播,他会怎么处理?相信他会在“不得不”这三个字上做做文章。

我如醍醐灌顶,同时也觉得如果在收尾处也能处理得更有力度一些,通篇的整体感会更强。这些都留待今后继续体验、历练、弥补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新闻联播》不断加大评论力度,继续着眼国家大事、国际大局发出强大的“中国之声”。2019年7月25日,联播刊播国际锐评《究竟谁在全球到处欺侮恫吓他人?》,7月26日刊播国际锐评《美国是全球合作发展的绊脚石》,这两次主播还是我,瞬间,锐评中“美国的观点荒唐得令人喷饭”“满嘴跑火车”“怨妇心态”等再上热搜,再次引爆舆论场。网友热议:“从今天起预定联播热搜”“跟着《新闻联播》学说话”“联播金句不断,中国语言博大精深”,这也再次证明了主流媒体有棱角、有锐度的表达,说出的是人民心声,道出的是国家立场!

这几次播音该算是我十几年里在联播中播得影响最大的,但也是始料未及的。不过,幸好播出前没有想过这些,如果那时候预知了后来的结果,没准儿还会患得患失起来,就有了杂念。经历了这些,联播的重要性、影响力令我更加刮目相看,也令我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肩头上那份责任的分量

为了让《新闻联播》在新媒体上更加发力,让更多年轻人更加走近联播,央视新闻新媒体中心策划推出了一个小视频栏目《主播说联播》,让每天联播的主播们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讲一点当天联播的延伸内容,或是对重要新闻点的再挖掘,或是提供一些新的知识点,或是就谈谈自己对一些新闻的感受,要求有深度、有温度、有态度,给新媒体用户带来新鲜的感受。7月27日,新媒体的编辑联系我,希望借着前两天的热搜,安排《主播说联播》第一次试水,让我来说点儿什么。说什么呢?我考虑之后,就说说为什么联播能上热搜、我们期望大家关注到联播的什么方面吧。正在出差途中的我,在高铁上只用了十分钟写了这么一段话:

主播说联播,今天我来说。说什么?说热度。不是天气的热度,是《新闻联播》的热度。联播连着上了微博热搜榜,又圈了一波粉,首先我得说,粉联播,您有眼光!

大家都赞总台的国际锐评怼美国金句不断,从“奉陪到底”到“令人喷饭”,从直斥“搅屎棍”到讥讽“怨妇心态”,都问我是不是播得特别过瘾特别痛快?说实话,播的时候没想这个,想的就是怎样拿出中国堂堂正正的立场、态度和气派!

中国一向都是讲道理的,中国的媒体也是讲道理的,对事不对人。但如果美国一小撮人总是兴风作浪的话,那对不起,怼事又怼人!怼得你哑口无言,怼得你灰头土脸!而且,怼的时候我们始终气定神闲。

大家感叹:《新闻联播》好像不是过去的《新闻联播》了。这我得纠正您,《新闻联播》还是那个《新闻联播》,该“高大上”绝不低姿态,该接地气绝不端架子。这样的《新闻联播》是不是还得上几个热搜?

这些话并没有经过多少冥思苦想,相反,它如泉涌一般顷刻而出,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受,这就是那一刻我作为主播最想说的话。

7月29日,《主播说联播》的第一期登场了,3天,全网播放量超过一亿次,点赞超600万,“《新闻联播》该‘高大上’绝不低姿态,该接地气绝不端架子”“粉联播您有眼光”又成了热搜关键词、关键语,没想到的是还普及了一下“怼”字的正确读音。这个小视频栏目试水成功,接着我们其他几位主播也都在小视频中就中美贸易摩擦、香港暴力极端事件等联播的重点内容做延伸性的传播,这种形式契合了移动社交媒体碎片化传播的特点,推动联播年轻化,每一次都得到了网友的热烈响应。特别是很多年轻人,夸张地表白联播,说“早知道《新闻联播》这么好看,谁还追剧啊!”客户端、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快手,各个平台都有了更多《新闻联播》的新粉丝。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新闻联播》和我自己都能成“网红”,但这样的“网红”,我喜欢,我愿意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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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新闻联播》和我自己都能成“网红”,但这样的“网红”,我喜欢,我愿意当下去


十几年了,我不止一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你上联播还紧张吗?”从开始到现在,我的答案没变——紧张。那种紧张是无可言说的,只有某一天的晚7点,你坐在联播的演播室里,坐在那把椅子上,恐怕才能真的体会到。但最初的紧张是因为陌生,如今的紧张是因为熟悉,越来越了解它,也就越来越想呵护它。

《新闻联播》每天播出30分钟,由8000多字的解说词、500到800个镜头、近千字的字幕构成,容不得丝毫差错,对它最好的形容就是那12个字:“字字千钧、秒秒政治、天天考试”。

我还需努力,方不辜负。

难忘的2008


无论任何史家,在当代或在未来书写中国史,公元2008年,相信都会赋予浓墨重彩。这一年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大开大合,印刻了这个国家,辉映了这个民族。如果我将书写个人史,我同样要为2008年不遗余墨。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我在北京繁华的王府井。人群熙来攘往,没有谁会想到,此时此刻,在千里之外的汶川,地下不知已积蓄了多久的能量瞬间将大地撕扯开来……

手机响了,一个朋友语带惊惶地告诉我“刚才地震了”,我赶紧往办公室打电话,确认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了。听筒那头是海霞,她告诉我确实发生了地震,台里正紧急布置任务,可能马上要发消息,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笼罩了我,遥远的四川地震,居然在北京都有震感,这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呢?

赶回台里,新闻频道的直播已经开始。紧张播出的同时,各种协调也在见缝插针、紧锣密鼓地进行。晚间的协调会上,我接到通知要值守第二天下午的直播。会开到了晚上10点多,我回到家,一直盯着电视,希望能得到一些来自震中核心区域的信息,可是没有……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直播组通知,晚上的报道可能要延长至第二天凌晨,需要我马上去接班!

5月13日凌晨1点,我坐进了演播室。当时前方记者的反馈清一色的是“当地通讯中断,交通中断,电力中断,一切中断”!但我们的直播时间一直在延长,哪怕只是反复播送仅有的一条消息,所有人都抱着同样的愿望——“也许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就会有新消息传回来呢?! ”

终于有震中第一手的消息了!

我们第一次联络到了震中汶川所在的阿坝州政府应急办的何飚主任,第一次得到了最宝贵的关于汶川的信息。那样的一个时候,“高兴”这两个字或许太刺耳,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与何飚主任连线的一开始就说出了“真的很高兴能联系到您”,我只觉得那是多么宝贵的信息啊!何主任难掩焦灼,即使隔着电波我也能感同身受。我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晚上的直播结束后,有不少朋友发短信给我,说:“真不敢看你的表情,心都跟着紧绷起来了。”我承认,那一刻的我真的不太专业,我没能让观众看到一个冷静、沉着的主播。其实日常生活里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但面对这样的灾难,我真的无法不动容。

凌晨4点,直播才结束。走出演播室,外面天光已经隐隐放亮,街头已经能看到一些晨起锻炼的人,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景象竟一下子让我有了一种近乎奢侈的幸福感!同时,我更加意识到,一场将不知持续多久的战斗已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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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大地震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天安门广场降半旗。那天下午,我做了一场毕生难忘的直播

睡了几个小时,打开电视,直播还在继续,只是名称已经从“关注四川汶川地震”换成了“众志成城,抗震救灾”。多么熟悉的词啊,“众志成城”,这会是2008年的年度词汇吗?年初抗冰雪,不久前护圣火,到如今,大震面前,中国人选择的都是:众志成城。


2008年5月19日,是汶川大地震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那天下午,我做了一场毕生难忘的直播。

14点28分,举国默哀的时刻到来,电视屏幕上展现了全国各地默哀的场景。屏幕背后,偌大的演播室里,我和两位摄像师垂首肃立,任泪水奔流,我分明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耳机里传来了导播张君有条不紊的调机声,在这3分钟里,我们的直播要保证把全国各地的现场信号汇集起来传播出去,可我同样听到了她无法控制的哭声。我能想象,这些可爱的同事们,他们是如何带着泪光坚守着岗位。

悲伤的泪水还未抹去,我便听到导播急促地呼喊:“马上接进天安门广场的信号,群众自发呼喊口号,你看着画面解说几句。”画面中呈现的是天安门广场上无数人在齐声呐喊!人们流着泪一遍遍呼喊着:“加油,汶川!”“加油,中国!”那一刻,我只觉得血在向头顶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热血沸腾!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无比的勇气。我看着画面,说出的是:“当13亿人的泪水流在一起时,我们这个民族就有了希望!当13亿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打垮我们!”

镜头回到演播室,我说了下面这样一段话——

公元2008年5月19日14时28分,为了数万个在瞬间集体陨灭的生命,华夏山河呜咽,神州大地悲泣,悲伤的泪水,汇流成河。这无尽的悲怆,这一声声汽笛,这长鸣的警报,是我们对所有逝去同胞不舍的呼唤,是我们对所有遇难亲人不忍的告别,是整个民族无限的痛楚和创伤,更是共和国对汶川特大地震所有遇难者最后的庄严敬礼!

举国的哀悼不仅是对死难同胞生命的悼念、敬畏和尊重,也是对生者的精神慰藉。我们为哀悼低下头,我们更要为战胜苦难挺起胸

擦干眼泪,我们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废墟里还有顽强的生命等待我们救援,失去父母的孩子还需要我们抚慰,毁坏的家园还等待我们重建。擦干眼泪,我们把悲痛化作力量。逝去亲人对于人生美好的愿望、对于祖国强大的期待,这些未竟的遗愿将由我们继续完成!擦干眼泪,坚强、坚持、坚守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们已经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最艰难的开始,现在,只要有顽强的意志、不懈的努力,我们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中国人民曾历尽沧桑,饱受磨难,然而在灾难面前,中华民族始终展现出无比的坚韧和顽强,不服输、不放弃,灾害无法阻止中华民族奋发进取、不畏前行的坚强步伐。我们坚信,不久的将来,在曾经地震的废墟上,一座又一座更加美丽的英雄的城市和乡村将拔地而起,我们能够听到学校琅琅的读书声、工厂轰鸣的机器声,我们能够看到街市热闹的嬉戏、农田欢快的劳作。这是我们所有活着的人对逝去同胞的承诺,我们一定能做到!

全国哀悼日,更是全国人民的壮行日!我们记住这个时刻,我们用这种形式,寄托我们的伤痛和哀思,表达我们的信心和勇气。在鲜艳的五星红旗下,我们并肩站立!在不屈的中华大地上,我们众志成城,为我们历经磨难的民族积蓄生的力量!

在那些天的直播中,很多时候我的话都是即兴地有感而发,但这段话绝不是简单的即兴之作。它是在播出之前,我和编导张柱字斟句酌、当时值班的新闻中心副主任庄殿君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们深知,作为中央电视台,作为这个国家重要的媒体,我们必须要有这样的一种表达!要宣泄所有人的悲情,更要鼓舞所有人的信念!

2008年央视主持人抗震救灾公益广告


今天,已是十年后,但重读这些文字,我仍然像那一天的那一刻一样,被深深地感动了……

举国默哀的悲情,瞬间凝聚的力量,为我当时说这段话做了一个极好的铺垫。我也相信,这段话是我职业生涯中永远难忘的篇章!似乎这之前十几年所有的积累都是在为这一次做着准备,短短两分钟,我倾注了全部的情感与技巧!因为我相当清楚地意识到,灾难的突然降临反而使中国人更加团结在一起,每个人的精神都得到了一次空前的洗礼。如果说灾难还有什么正面意义的话,恐怕就在于此。

对于我个人而言,这场灾难让我更加认识到了我所从事的这项职业的神圣!作为一个新闻人,我的所思所想、我的每一点情绪、每一声表达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与我的观众同步、同样、同心、同情,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一个新闻人满足的呢?

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会收到问候的短信,温暖而有力,每一次我都回复“尽职尽责而已”。真的,我们不过是尽了自己的职责,比起那些千里驰援救人水火的解放军、武警官兵、消防战士,比起那些夜以继日挽留生命的医护人员,比起那些不眠不休帮助灾民的志愿者,比起那些冒着危险坚守一线的我的同行们……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而已。

每天在工作中接触到的那些人和事让我迫切地想到灾区一线去,想尽量多为那里的人们做点什么。但由于直播工作的安排,那段时间还有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访华、中国国民党党主席吴伯雄率团访问大陆等重要的时政报道,我最终没能成行。不过即使留在后方,还是那句话,“尽职尽责”。每个人都有岗位,站好自己的岗,不让别人因为你而付出更多的辛苦,一样是对抗震救灾的支持。我敬佩在前线的每一位勇士,我同样敬佩在后方坚守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我至今忘不了一位网友发给我的一首诗,那当中有这样两句,道尽了那段日子里中国人的心声:“我们把玫瑰插在伤口,拉着彼此的手,一直向前走!”


同样忘不了的还有那年的六一,那是一个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儿童节。

舐犊之情是人的天性,再粗豪刚强的汉子看到孩子,眼神也会变得温柔。孩子永远是家庭庇护的中心,是国家深种的希望,我们是那么爱他们,爱到开始担心这些“小太阳”“小皇帝”是否太过自我?是否懂得关怀他人?是否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可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成年人,真的不了解我们的孩子,中国的孩子。灾难中,他们的坚强令人动容甚至令人惊诧!他们可以在脱险之后返身回到废墟中抢救同伴,他们可以鼓励救援人员说“我不怕”,他们可以在自己受灾的时候还想着帮助其他灾区的同龄人……这些本该被呵护的人却反过来作为更强大的鼓舞人心的精神力量!而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拥有了这种我们似乎从未曾察觉的力量呢?我想,也许这正是人性当中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吧,孩子们满怀赤子之心的行为,让我们看到更多人性中的美好、光明,让我们对“人类”这个字眼少了很多迷惑与怀疑,多了很多信心与希望。孩子,给所有的成年人上了重要的一课!真的,谢谢他们!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毕竟还是孩子,我们在感受他们的坚强的同时,必须看到那坚强背后深深的伤口。当很多孩子说着“我不怕”时,很可能在夜晚,他们仍然会被噩梦惊醒。所以对他们心灵的抚慰与重建就显得尤其重要,而这必然是一个要长期坚持的过程。这些年里,我们是否做到了在不过度打扰他们生活的情况下对灾区孩子进行长期的、系统的心理跟踪,记录下他们的心理变化?如果做到了,相信这将会为今后中国的防灾减灾留下珍贵的资料。这些年里,我们是否做到了对孩子们完整良好的生命教育?珍惜生命、保护生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这应该成为所有教育的基础。这些年里,我们是否还一直记得桑枣中学,记得叶志平校长的名字?在毁灭性的灾难来临时,那里的教学楼没有坍塌,全校2300多名师生无一伤亡!这并不是什么奇迹,这是他们长期以来积累的防灾意识和教育的合理结果,这是对付出努力的正常回报。这些年里,我们的灾后重建,建了更多“震不垮”的校舍,是否也建了更多“震不垮”的心灵?如果我们做到了,那么在未来,再回想此前所有悲情的泪水,就不会让它显得廉价。

还记得灾区的遵道中学第一天复课,老师给学生们布置了一个作文题目:假如我有一盏神灯。那些作文留下了吗?当年的孩子都是怎么写的?他们把怎样的憧憬、希望记录下来了呢?今天,有没有当年期待的神迹已经成为现实了呢?如果这些作文都留存着,我相信,那必定会是2008年大历史中重要的一部分。 :::info 历史的价值 :::


那些日子里,我和所有同事的心都被不断地撕扯着。一方面,太多的伤痛与感动让泪水时刻奔涌而出,另一方面,职责告诉我们,要忍住。我们可以在节目中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不能任由情绪失控,因为我们是新闻人,我们有责任要传递给所有观众一个强烈的信念,那就是:坚强!这真是煎熬,以至于有人要在直播结束后放声痛哭来消解。

我一向被认为是理性、冷静、不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但从那一年的5月12日起,震后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每一个需要纪念的日子,我都在逃避。作为一名媒体人,每个纪念的节点都应该要说话,可我真怕,怕自己会失语。该说些什么呢?安安静静地纪念难道不是最好的纪念吗?对于曾直面灾难的人们,我们究竟是要他们忘记还是要他们再次记起?我们应该了解并传递震区人们的需求,可当那么多的媒体在这一天蜂拥而至时,又如何做到不过度触碰他们心底的伤口?我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力控制情绪,我只能失语,顶多躲进记录、宣泄的一些文字里。

我始终跨不过心理上的这道关口,直到震后一周年的日子。

闲谈间,一位同事转述了一位心理学家的话:“5·12一周年,我们需要用某种方式,某种仪式感很强的方式,告诉那些灾区的人们,特别是那些面临着心理剧烈波动的人们:那一切都已过去。类似一周年这样的纪念是对过去的告别,而不是追忆。”

谢谢,这正是我需要的!我终于可以在几乎最后的时刻试着跨过这道关口。是的,这一天,要说的就是告别过去!是不回头的决绝,是眼睛向着前方的行进!

告别过去,当面对震区的人们时,努力给自己一点笑容,给他们一点笑容,就算心里的波澜又如洪水般要决堤,也别为了某种目的而送上所谓的感动,因为重生不再需要泪水!

一瞬间,要说的话似乎多了起来。翻出2008年6月12日写下的“汶川一月祭”,忽然发觉,其实我要说的早就在昨日的记忆里。

三年前父亲辞世,我第一次感受到失去亲人时如锥刺股般的心痛。2008年5月12日,这种痛再度袭来,尽管那些逝去的人并非我的至亲,但却让我更懂得了什么叫骨肉相连。

转瞬月余,时间总被当作最好的疗伤药,剂量一点点加大,就可以慢慢抚平所有的伤痕。可是,这伤口如此之深,31天,即使结痂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吧?对于劫后余生的人们,此时此刻,哪怕以最小心翼翼的方式触碰伤口,似乎都是残忍。今天算是个特别的日子吗?也许不应该吧,日子一天天过,生活还要继续,为什么一定要选个日期回味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呢?可我们还是这样做了,包括我写下的这些字。我试着这样说服自己,回望这一个月,不是为了咀嚼更多的痛苦,而是为了汲取更多的力量。

这一个月,灾难让我们失去了太多,家园、亲人、平静的生活;这一个月,灾难也让我们得到了太多,顽强、团结、重生的勇气。我相信每个人都成长了,都更明白什么是生命,什么是尊重,什么是爱,什么是分享。这成长是那么宝贵,因为它的代价太大。所以,这成长必须被长时间地延续,延续更多月、更多年、更多日子,直至化为中国的精神气质。否则,我们何以兑现对数万亡灵的承诺?我们曾流着那么多的泪,彼此承诺给历经磨难的民族积蓄生的力量,现在就该是我们履行承诺的开始。祭,不仅仅是沉思过往,更应“知来者之可追”。唯愿,悠悠汶川,浴火重生。巍巍中华,凤凰涅[插图]。

从未写过祭文,或者这根本不能算祭文,只是在这个看似特别的日子里,再让自己不平静一次罢了。我想,这应该是我关于灾难的最后一篇文字,因为明天,一切都是新的。

自那之后,我再未写过关于2008年那段日子的只言片语,直到此刻。重新记录这些,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它,过去、今天、未来、永远……


2008年,对中国来说,本应是充满祥和与喜悦的一年,因为奥运来了。而当天灾降临时,我曾和许多人一样,不免担心起我们的奥运。但事实是,灾难给北京奥运会铺陈的底色不是悲伤与无助,而是顽强与自信。唯其如此,北京奥运会才更加无与伦比,2008年才更值得秉笔大书特书。

自小就惧怕体育课的我曾经很不解,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多复杂的运动项目来折腾自己?但每每看到运动场上的坚忍、执着、不放弃,又仿佛总能感受到什么,人类通过这样的方式在无限地突破自身。体育,也因此可以让我们对“人”这个字理解得更多。奥林匹克,更是早已超越了狭隘的体育范畴,而更多象征着人类的和平、友爱、团结、进步,从这个角度讲,包括我这样的“体育后进生”在内,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是奥运的一分子。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曾说过,奥运会要体现两种境界:美与尊严。这是现代奥运会所有华丽背后最核心的东西,我们需要看到的、应该看到的还是人。成功是美,失败也可以是美,只要赋予了尊严。

我曾经更欣赏那些个人项目的运动员,因为他们总是要独自面对挑战,并时时观照自己的内心,排除一切压力与阻碍,“孤胆英雄”在我心中是绝对的“酷”。2008年,当我这个“体育盲”也需要全情投入北京奥运会报道时,我也逐渐开始欣赏那些需要大家共同奋斗的团体项目了,我忽然发现,其实这当中的每个人都并未因属于集体而丧失了自己,反而因共同的付出升华了自己。而我的职业,不也是一个同样的过程吗?

新闻频道的《一起看奥运》直播,伴随了北京奥运会的全程,我这个在手机段子里被称作“受运者”(“忍受奥运的人”)的,居然还成了《一起看奥运》的开场主持人。我告诫自己,别让兴趣支配着工作,对我们的奥运,与其“忍受”,不如“享受”。

可真做起节目来,那么多的项目让我几近崩溃。我至今记得要解说帆船帆板直播信号时的那份茫然无助,信号切进来,一片茫茫大海,那几条帆船到底谁领先了?天知道什么激光级、星级、雷迪尔级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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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奥运,那么多的项目让我几近崩溃


后来,我决定不和自己较劲了,况且新闻频道的奥运直播不是要和体育频道拼专业度,既然奥运会最重要的是人,是人的美与尊严,那么我更多地去关注、去发掘奥运中人的故事吧。所以,在我的2008年回忆中,与抗震救灾一样,奥运会的主题词,仍然是“人”。


16天的北京奥运会很快结束了,我的生活又回到日常的轨迹中。16天里那些曾经激动、感动、撼动我们的瞬间有多少能长久地留存下来呢?也许不必那么执着地较真,触动过自己的瞬间,一定会让人生有一些变化,这种变化也许会在未来不经意的某一个时刻再次触动内心。

奥运会真是一个奇妙的舞台,它把个体的、小写的“人”与整体的、大写的“人类”直接连接了起来,于是,似乎每个人的命运都代表着人类的命运。成功是人类的高歌,失败是人类的饮泣。我想不出在和平年代,还有什么可以像奥林匹克一样把“人”放大到如此地步。

奥运会也的确让每个人都对“人”有了更多认识。多少年后,也许当年得了多少奖牌,已经没有谁会记得清楚,可我们一定还记得一个或几个面孔,记得他们曾经的悲与喜,因为那也同样是我们经历过的悲与喜。人与人之间永远有共同的、最基本的情感。

为什么在奥运会上,每当看到那些来自伊拉克、阿富汗、索马里等战火频仍的国家的运动员,我们都会那么由衷地鼓掌、喝彩、欢笑、流泪?因为他们告诉我们,人类,永远对美好怀有希望。当那些所谓“敌对”国家的运动员在赛场上拥抱时,等于向全世界大声宣告:我们总有一种方式可以超越国家、种族、政治、仇恨,那就是奥林匹克,它播种的是美与尊严。

这16天里,世界上那么多人都在享受奥运的快乐,可是,这个世界还是不平静,这个世界还是不完美。于是,16天后,我们把美好存在心底,还要继续为了一个和平的世界努力。心中的圣火会熄灭吗?但愿不会,但愿它能如一盏灯,照亮人的道路。

此时,想起了《我和你》,这首歌,我曾经嫌它太过平和,缺乏体育歌曲应有的振奋。不过,当奥运会的狂欢结束时,我忽然喜欢上了它。平静的旋律,超越了赛场上的一切竞争与激越,回荡的是人类共同的梦想:“我和你,心连心,永远一家人。”


2008年留在我心底的“人的故事”,还有北京残奥会的记忆。

《一起看奥运》结束后,《聚焦残奥会》的直播随即开启。头两天,演播室中接连请来了两位在残奥会开幕式上大放异彩的人物,侯斌和刘德华,他们分别是主火炬的点燃者和主题歌的演唱者。作为主持人,我和他们聊得很愉快,不管是以前并不太熟悉的侯斌还是已经太熟悉的华仔,都给了我许多新鲜的体会。

侯斌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他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向自认为走路极快的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步伐。我必须承认,他比很多健全人要健康得多。什么是健康?世界卫生组织下的定义是“躯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良好和道德健康”,以此来衡量侯斌,哪一点不符合呢?义肢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异样,甚至会让人忽略掉。

我喜欢他总是笑着的模样,即使做客节目那天,他已经被诸多事务缠得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可他还在努力地笑着,似乎眼睛里看到的永远是美好。和他聊天,知道除了跳高他还喜欢篮球、游泳、书法、国画、摄影……他的生活远比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健全人要丰富快乐得多,他用对生活的无穷爱赢得了作为人的尊严。当我们习惯性地用怜悯、同情的眼光去看待这些有残障的朋友时,或许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看世界,我们的眼睛或许远不如他们更清澈。其实什么又是“我们”与“他们”呢?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缺少的是健全的躯体,也许我缺少的正是他永远健康、向上的心态。无论谁,都需要理解、勇气、宽容、尊重、乐观、自信。

如今侯斌早已华丽转身,从事着与教育相关的事业,也早已成家,有了健康可爱的孩子。每当在朋友圈里看到他的笑容,我都会想起2008年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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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侯斌总是笑着的模样,似乎眼睛里看到的永远是美好

刘德华,是很多人的偶像,可我记得,那天在直播节目中,他说他的偶像是残奥会的游泳运动员“无臂蛙王”何军权。那天,他就是从水立方何军权的比赛场地赶到演播室的。一身中国残奥军团的运动衣,看得出他在认真地履行着“北京残奥会爱心大使”的职责。

我喜欢他的认真,他总是认真地倾听,认真地回答,特别是说到他与残奥会16年的渊源时,那种无须掩饰的真挚与满足。我相信,他与那些残疾人运动员的心是相通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何努力地跨越生命中所有的沟沟坎坎。说实话,年轻气盛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刘德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不是唱歌最好的,也不是演技最棒的,凭什么?可这些年一路看着他努力、认真地做着每一件事,就像是一个奋力夺取金牌的运动员,总是在赛场上竭力拼搏着,而且,他终于拿到了金牌,不止一块。没有人再质疑他的实力,那是因为从来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努力。直至今时今日,放眼华人世界,刘德华三个字,就代表着“付出一定有回报”!我越来越欣赏他,我也相信,那些永不向命运低头的残疾人朋友会更懂得欣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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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华,是很多人的偶像,我喜欢他的认真,他总是认真地倾听,认真地回答,特别是说到他与残奥会16年的渊源时,那种无须掩饰的真挚与满足

刘德华为北京残奥会写的歌叫作Every One is NO.1,是的,每个人都是第一名。这个第一,或许不一定指金牌、冠军、成功,这个第一,在于每个人的内心。只要内心强大,你就是你的NO.1!



直播北京残奥会的过程中,我引用过著名作家史铁生先生的几句话:“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我相信,这不是妥协的无奈,而是满怀悲悯的达观。残疾让我们更真切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不完美,与此同时,残疾人也让我们更真切地知道这个世界的丰富多彩。每一个存在都有理由,每一个生命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当北京残奥会落幕时,我内心深处满怀着感谢。真的,越到最后的时刻,越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说一声“感谢”。

感谢所有的残疾人运动员,感谢所有坚强的残疾人朋友,因为你们,我有了对人生更复杂也更成熟的体验。我周围的很多朋友都说,从来没有像关注这次残奥会一样,如此关注过这个与众不同的群体。由此,我们懂得了该怎样珍惜生命中的圆满,也懂得了该怎样珍惜生命中的不完美,而所有的这些才共同构成了生命——这个宇宙间最奇妙的作品。

感谢奥林匹克,赋予了每个人爱与美的权利。人,一定有这样那样的差异,但追求爱,追求美,追求尊严的心态,永远都相同。也因此,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理应更加关注如何在我们的社会中,创造一个让每个人都自立、自尊、自信的发展环境。看看今天,新时代“以人民为中心”的新发展理念,这当中何尝没有2008年发生的一切所带给我们这个国家的重要启示呢。

曲已终,人将散,而感谢永存心底。



在难忘的2008年,我忙碌着,收获着,曾经疲惫,曾经无助,但好在坚持,好在前行。

在难忘的2008年,我的眉心有了两道深深的川字纹,那是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日子里紧张、焦灼、悲情、坚强共同刻下的永久印记;我的眼角也多了不少鱼尾纹,那是一起看奥运的日子里忙碌、欢笑、感动、自信共同留下的永久印记。

在难忘的2008年,我在工作的第15个年头获得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金话筒奖。至今很多人也直言,认识这个主持人是自2008年始。我感谢2008年所给予我的工作机会,也感谢这个奖项在这个时刻的到来。如果再早些,我或许难免轻飘,但2008年经历的一切,让我能轻轻地放下奖杯,继续做我该做的事。

2008年的最后一天,我曾记录了我的日程表:

6:30起床

7:00到办公室化妆、准备稿件

8:30上午新闻直播时段开始

9:55直播“纪念《告台湾同胞书》发表30周年座谈会”

11:30直播结束,回办公室准备下午节目

12:30新闻频道年终特别节目《记住2008——回到现场》直播

14:30直播结束,吃饭、卸妆

15:00给《新闻联播》当天节目配音

19:30 《新闻联播》结束,吃饭、准备下一档节目

20:30 《2008十大新闻揭晓》直播

21:00直播结束,卸妆,下班

22:00播出《世界周刊年终盘点——2008天下势》,好在是提前录制好的

就这样,我在2008年的最后一天,如此长时间地“占据”了新闻频道,如果有观众那天一直收看新闻频道,真要谢谢您的忍耐力。也许冥冥中注定,我必须以这样的忙碌记录下忙碌的2008年吧。

那一天,我曾以为如此的节奏只是那一年的特例,没想到的是,那是从此更加忙碌地工作的开始。回首难忘的2008,原来最后一天画上的并不是句号。

十年一觉世博梦

快10年了,如今每到上海,我还会把目光投向浦东那一片地方,那是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园区,那里承载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梦,那里也留下过我的梦。

2010年10月31日,17点55分,上海世博园以及中央电视台演播室中的世博会闭幕特别节目《未来之光》即将画上句号。

此刻,眼前监视器里流动着的,是世博园最后的人潮;耳机里回荡着的,是最中国也最世界的《茉莉花》的旋律;回头,落地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是愈浓的夜色;蓦地,心头涌起的,是刚刚连线时同事杜宁在浦江航船上掩饰不住的哽咽。

演播室近旁的世博文化中心,参加晚上闭幕式的观众已经在入场了。忽然又想起,刚刚我忘了在节目最后和观众说“再见”,只最后一次说了“看世博,知世界”。过往的184天里,几乎每一天,我都会在节目里不止一次地说起这句话,熟练到脱口而出。可恰恰是当它似乎已成了生活中自然的一部分的时候,却也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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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一切恍如一个梦,在世博园最后的夜晚渐起的灯光映衬下,更似一个梦。

可梦境又怎会如此真实?

大概没有谁能把梦完整地记录下来,记得的只有一些零散、不连贯的片段吧……



第一次走进世博园,是2010年2月9日,为当时我担任主持人的《世界周刊》栏目制作一期春节期间的特别节目。

那时候,世博园还是片大工地,除了一轴四馆基本竣工外,大部分的展馆都还看不出个所以然。后来令大家印象深刻并获奖的德国馆——“和谐都市”,当时连雏形还没有搭建起来。可采访到的各参展方的工作人员,面对着一个个只有大致模样的展馆,全都是兴致盎然,不同的语言描画着同样的精彩,他们似乎都执拗地相信,自己的展馆将给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标准答案。于是,我心中的世博园也被他们的憧憬一点点勾勒了出来。以至于后来看到完工后的世博园,却始终觉得离我的想象还差那么一点。

那次还有件印象颇深的事。采访荷兰馆“快乐街”时,正遇上荷兰驻上海总领事冒雨看望施工的中方工作人员,难道老外也节前送温暖?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位衣冠楚楚的荷兰老头最主要的目的是拜托、也是严肃地要求施工人员加快进度!他一脸的郑重令人无法忽略,让我看到了所有憧憬背后的紧张与压力,也看到了参展方对上海世博会的重视。

那期节目的结尾,记得是在黄浦江边录制的,我说:“即将开始的上海世博会可不可以让我们思考一下,城市如何让生活更美好?而我们希望的美好生活又是怎样的?”

如果说之前,世博梦只是个朦胧的影子,从那一次起,梦境开始清晰了。



“在大上海受的苦,没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这是2010年5月2日,我结束世博会开幕特别节目的工作返回北京时,在前方负责世博会报道的新闻中心副主任庄殿君发给我的一条短信。那年4月18日,我直播完玉树震情的新闻节目后匆匆登上京沪空中快线的航班时,真的没想到,接下来经历的会是如此艰难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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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觉世博梦,我喜欢特别节目的名字——“未来之光”

首先是开幕前探馆短片的拍摄。留给我们几组团队的时间极其有限,即便在试运营期间,很多场馆也还在做着最后的布展、调整、维护工作,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拍摄的难度;其次,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影响场馆的试运营和游客们的参观。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天留给大家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等待和行走。等待入园长长队伍的一点点前移,等待一个个确认可以拍摄的消息;行走在一个个场馆之间,行走在5.28平方公里的园区里。好像打生下来就没走过这么多的路,于是有了同事间流传的那句名言:“椅子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那段日子里,坊间还流传着“欧阳夏丹靠明星脸也蹭不来一辆电瓶车”“康辉在挤得前心贴后心的园区公交车上还昂首挺胸做联播状”之类的段子。不过既然还能编段子,说明大家有充分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潜力,也给了领导继续“压榨”我们的充分理由。

体力的透支还算罢了,把片子拍好更耗人心力。这些探馆短片要求既不同于给足信息即可的现场报道,也不同于以铺陈情绪为主的小专题,最重要的是要让观众看了之后对世博会激起浓厚的兴趣。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编导们“无所不用其极”,各有各的路数,对主持人也各有各的要求。有的编导说:“主持人,你就是我的传声筒,你就是我的表达符号,我不需要你有过多的个人色彩。”有的编导则上来先问主持人:“你先告诉我你感兴趣的是什么,你都没兴趣凭什么让观众有兴趣?”老实说,对前一种方式,我曾极度抗拒,成天笑话我们是“传声筒”,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让我们做“传声筒”?对电影式的一个镜头多角度反复拍摄也很不适应。后一种方式,主观积极性被极大地调动起来了,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光敲定拍摄方案就议论再三,进度可想而知。但就是在这样的摩擦、碰撞过程中,节目逐渐呈现出了突破以往的新样态,自己曾经以为不可能的在屏幕上变成了可能。《意大利式生活》中,我看到了自己之前在馆里一趟又一趟以为无意义的溜达,经过编导精确的剪辑后怎样成为极富节奏感的引领;《日本馆:心之和、技之和》中,我看到了在极有限的馆内拍摄时间里,编导赋予我的极大创作自由度怎样使全片有一种如临其境的流动感……

10天紧张的世博探馆短片拍摄,比起艰难和辛苦,收获当然更多。第一,它促使我对“创新”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这些拍摄方式不一定具有普适性,但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创新、不拘泥,借用一句话,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才使这些世博开幕前的“急就章”成了后来一系列探馆短片的蓝本。而创新一旦成为模式后,自然也容易流于表面,后期的某些短片的过于“MV化”就是表征,因此,创新之后,必然面临着再一次的创新。第二,它促使我进一步认识到,合作中团队间彼此的信任是多么重要。没有哪一种方式最好或最坏,即使初次合作,也必须给予合作者最大限度的信任,在信任的基础上才可能共同寻找到最恰切的表达。第三,它促使我对“主持人”回归了某一重认识。现在,提到主持人,一致的标准就是“说好自己的话”才算本事,但“说好别人的话”是否同样重要?如果一位主持人忠实地传达了节目的意图,准确地表现了节目需要传递的情感、言语,即使这些就来源于编导的思路,这位主持人是否同样合格甚至优秀?说到底,主持人是“表达者”。

那段紧张的日子还给我留下了一个印记,那就是完成了探馆的拍摄、演播室的日常播出和开幕的特别节目,到4月30日晚上,疲劳让我出现了工作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失声”,可第二天5月1日早晨,还要做世博园开园仪式的直播连线,因为安保要求,所有到现场的人员都提前报备了名单,无法临时换人。从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清晨,我记不清往嘴里塞了多少各种据说可以清火开嗓的药和水果,总算在出发的那一刻,勉强能让人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就这么撑着做完了直播,连线结束的时候,北京演播室的主持人文静还特别向观众解释了我的状况,并向我表达了问候。但以工作标准衡量,那真是我的一次失败,这该算是我的世博梦中难忘的“噩梦”片段了吧。



必须承认,对上海世博会,我有一种“城市最佳实践区情结”。

从第一次走进世博园开始,就已经觉得,浦西的这片区域才是上海世博会最重要的贡献,是对“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主题最恰切的阐释。如果说,浦东的所有展馆给了参观者一个美好的梦境,那么,城市最佳实践区就是引着人们通向那个美好梦境的现实路径,并且可以由此生发出更多、更有效的路径。缺少了这部分,“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个主题多少会显得有些空、有些虚。

可惜,这片区域一直不是热点。所以,我始终觉得媒体有义务做更深入的引导,那就从我们做起!开幕前拍摄探馆系列片时,“零碳馆”“马德里竹屋”“汉堡之家”“空气树”,这几个城市最佳实践区的案例是我投入心力最多的;做开幕、闭幕特别节目,每一次和编导讨论方案,城市最佳实践区的价值、作用、世博后的应用,都是我极力争取“要再加多一点”的内容;直播时,但凡有可能,我也会利用主持人的一点小小权限“夹带私货”;制作《世界周刊》的“告别世博”节目,最后的结尾我坚持要在城市最佳实践区采录,就是想告诉观众,告别世博,这里却是“不说再见”的。可惜的是,由于各种原因,人又在上海,难以与后期编导密切沟通,这部分内容在后期制作时被剪掉了,深以为憾事!

还有一点遗憾,当时新闻频道有个《天天世博会》的栏目,其实完全可以给城市最佳实践区更多的展示空间,而不仅仅是在没有国家馆日活动报道时拿来权当填补,或者让报道散落在各个不同时段里。如果每天固定有一段时间,深入介绍城市最佳实践区的80个案例,介绍这些已有的实践的示范作用,我们的世博报道应该会更饱满、更有厚度。毕竟,当我们记录今天的时候,如果还能着眼于明天,那么今天的记录也就绝不只是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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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博会意大利馆前

2010年10月31日,在上海世博园的世博会新闻中心四楼的办公区。

那一刻,望着窗外的黄浦江以及黄浦江两岸的世博园,我又想起了第一次在世博园录制的《世界周刊》特别节目结尾处问过的那个问题:“上海世博会可不可以让我们思考一下,城市如何让生活更美好?而我们希望的美好生活又是怎样的?”

上海世博会给出答案了吗?也许有吧,也许答案还不止一个。而只要你思考过,你就已经感受到了上海世博会最珍贵的宝藏。

快10年过去了,一直到今天,我仍然很怀念那段日子,尤其怀念闭幕特别节目的名字——“未来之光”。世博会是一个梦,但这个梦绝不虚幻,因为那184天,就是未来投射在今天的影子,也是今天投向未来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