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虚


卫灵公三十九年这一年秋天,太子剻聩奉父王之命出使齐国。途中经过宋国时,听到在田野里耕作的农夫们唱着一支奇怪的歌谣——

母猪已经送给你了呀
为什么还不归还我公猪呀

卫国太子听到歌谣,不由得脸色骤变,一件心事涌上心头。

父亲灵公的夫人南子并非太子的母亲,原本是从宋国远嫁而来。她不只依靠容貌,更凭借过人的才气将灵公完全控制于股掌之间。这位夫人最近说服灵公,将宋国的公子朝召至卫国作了大夫。宋公子朝是有名的美男子,早在南子嫁到卫国之前,两人已有丑闻传出。除了灵公,这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如今两人在卫国的宫廷里旧情复燃,更加变得肆无忌惮。宋国农夫歌里所唱的公猪母猪,无疑正是指的南子和宋朝两人。

太子从卫国归来后,立即召来侍臣戏阳速谋划该事。第二天,太子前往拜望南子夫人时,戏阳速已经暗持匕首,潜身在室内帷幕后面的一角了。

太子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谈,一面悄悄向帷幕后面示意。是突然胆怯起来了吗?不见刺客出来。接连示意三次,唯见黑色帷幕微微摇晃而已。

夫人察觉到太子举止有异,沿着其视线看去,看出室内一角有人潜伏,立刻尖叫一声冲进了内室。被惊动的灵公应声而出,握着夫人的手试图使她安静下来,然而夫人只是疯了似的不停尖叫着:“太子欲杀妾!太子欲杀妾!”灵公随即召兵捕讨太子。

这时太子和刺客都已经远远逃出了都城。

先是出奔宋国,继而逃亡晋国的太子剻聩逢人便讲:“苦心策划的刺杀淫妇的义举,却被愚蠢的胆小鬼临阵倒戈成了泡影。

同样从卫国逃亡出来的戏阳速听到流言,这样回应:“岂有此理。我才是险些被太子倒戈呢。太子逼我刺杀其继母。我如果不从,必定会被太子所杀;如果依言杀了夫人,则一定会替太子顶罪。嘴上答应着却不去执行,这正是我的深谋远虑哩。”

此时的晋国,正为了范氏中行氏之乱而穷于应付。由于齐、卫等国在背后替叛乱者撑腰,局面迟迟得不到收拾。

流亡到晋国的卫国太子,暂时栖身在晋国重臣赵简子门下。赵氏之所以厚遇这位流亡太子,目的无他,是想借此对属于反晋派的当今卫侯施加打击罢了。

说是厚遇,比起在故国时的身份自然不同。在与卫国一马平川的风光颇殊其趣的、多山的绛京里送走三年寂寞日月后,太子遥遥听说了父亲卫侯的讣闻

据传来的消息,由于没有太子,卫国不得已立了剻聩的儿子继位。这是剻聩流亡时留在国内的儿子。原以为肯定会由自己的某个异母兄弟继位的剻聩,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由那个小孩子来做卫侯?想起三年前的满脸稚气的样子,他忽然好笑起来。自己应该立刻回国继承卫侯。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想。

亡命太子在赵简子的军队的簇拥下,意气洋洋地渡过了黄河。终于踏上卫国的土地了。然而,刚到戚地,他们就发现已经不可能再向东前进一步了。他们遇上了前来阻止太子入国的新卫侯的军队。就连进入戚的城池,也是用为父吊丧的名义,披麻戴孝,讨好当地民众才办到的。意外的现实令人愤怒,然而无法可想。他只能在刚刚踏进故国半步的地方慢慢等待时机到来。并且,出乎他的意料,一等就是十三年。

曾经爱自己的儿子辄已经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夺走自己应有的地位、并且顽固地阻止自己回国、贪婪而可憎的青年卫侯。以前自己曾经关照过的大夫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来问一声安否。所有人,都在年轻傲慢的卫侯和辅佐他的上卿、貌似道貌岸然实则老奸巨滑的孔叔圉(身为自己姐夫的糟老头子)手下,好像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剻聩这个名字似的,自得其乐地活着。

十几年每天从早到晚看着黄河水生活的日子里,不知从何时起,从前那个任性浮躁的白面贵公子,变成了一个刻薄乖僻、饱尝艰辛的中年汉子。

荒凉生活中唯一的慰藉,是儿子公子疾。疾和现在的卫侯辄是异母兄弟,在剻聩刚进入戚地时就和母亲一起赶到父亲身边,从此生活在当地。剻聩曾经对自己发誓,如能得志一定立此子为太子。

除了儿子,他还在斗鸡中找到了宣泄自己绝望般热情的出口。这既是寻求赌徒心性和嗜虐心性的满足,同时也是出于对雄鸡那雄美姿态的沉迷。在并不宽裕的生活中,他拨出巨额费用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鸡舍,饲养了大量雄壮健美的斗鸡。

孔叔圉死去后,他的未亡人、剻聩的姐姐伯姬大权独揽,使儿子形同虚设。卫国都城的气象渐渐对亡命太子好转起来。伯姬的情夫浑良夫成了使者,几次三番往返于都城与戚地之间。太子与浑良夫相约:“一旦得志即封汝为大夫,并赦免三次死罪。”随即以其为左膀右臂,秘密运谋。

周敬王四十年闰十二月某日,剻聩在浑良夫的接应下,长驱直入都城。薄暮时分,扮女装潜入孔氏宅邸,与姐姐伯姬和浑良夫一起,挟持身兼孔氏族长及卫国上卿的外甥孔悝(对伯姬来说则是儿子),发动了政变。做儿子的卫侯即刻出逃,做父亲的太子取而代之,此即卫庄公。从被南子放逐国外时算起,这已是第十七个年头了。

庄公即位之后首先想做的事,既不是调整外交,也不是振兴内治。那其实是对自己虚度的过去的补偿,或者说对过去的复仇。在不遇时代未能尝到的快乐,如今必须在短时间内十二分地得到满足。不遇时代惨遭践踏的自尊心,如今必须迅速并倨傲地膨胀起来。对不遇时污辱过自己的人必须处以极刑,蔑视过自己的人必须进行惩戒,没有向自己表示过同情的人必须给予冷遇。

造成自己亡命原因的先君夫人南子已于前一年去世,在他是最大的恨事。因为他在亡命时代做过的最愉快的梦就是抓住那个奸妇,在施加给她所有的凌辱刑罚之后再处以极刑。面对以前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群臣,他这样说道:“寡人多年来饱尝流离之苦。诸卿若偶尔尝尝这味道,不亦良药乎?”因为这句话,立刻逃往国外的大夫也不止是两三个人。

对姐姐伯姬和外甥孔悝,他自然厚赠有加,但某夜,他将二人召来赴宴并灌至酩酊大醉后,命人将二人装入马车,让御者将车一径赶出国境去了。

当上卫侯的头一年,几乎每天都是恶鬼附体一般复仇的日子。为了填补在寂寞的流离生活中失掉的青春,他还到处渔猎都下美女充实后宫,自然无须赘言。

按照夙愿,即位后他立刻将与自己共度逃亡之苦的公子疾立为太子。一直以为还只是少年的这个儿子,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仪表堂堂的青年,也许是从小处于不遇的境况看惯了人心的黑暗面吧,时而会流露出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瘆人的刻薄。幼年时的溺爱如今化作儿子的不逊和父亲的让步,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痕迹。唯独在这个儿子面前,做父亲的会表现出一种旁人不可理解的软弱。这位太子疾和升任了大夫的浑良夫,就是庄公仅有的心腹了。

某晚,庄公向浑良夫提到此前的卫侯在逃亡时将累代国宝携去一空的事,询问有无计策可以把宝物追回。

浑良夫将秉烛的侍者屏退,自己手执烛台,靠近庄公低声说道:“现在亡命的前卫侯也和太子一样是您的儿子,当初越过您即位也并非全都出自本意。不如趁此时将他召回,与太子一较才干,将优胜者重新立为太子如何?如果他果然不才,到时再只将宝物留下则可……”

在这房间的某个地方也许曾经藏有密探。谨慎地屏退了左右的这次密谈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太子耳朵里。

次日一早,太子疾勃然作色,带着五名手提白刃的壮士闯入了父亲卧室。庄公吓得脸色苍白,非但没有斥骂太子无礼,唯知周身战栗而已。

太子命令手下将带来的公猪砍死,逼着父亲歃血为盟,保证自己身为太子的地位,并且逼迫道:“浑良夫这样的奸臣应立即诛之。”

庄公勉强说道:“可是我已经有约在先,饶他三次死罪。”

“那么,”太子威胁般地追问,“到犯下第四次死罪时可是必斩无疑的了?”已经被彻底压垮的庄公只唯唯答了一声“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翌年春,庄公在郊外名胜籍园盖起一亭,屏风、器具、缎帐等一色饰以老虎图案。落成当天,庄公召开华宴,卫国名流皆遍身绫罗,在此汇聚一堂。

从微贱起家的浑良夫是个讲究排场的时髦家伙,这天他在紫袍外裹着狐裘,架着两匹骏马拉的豪华马车前来赴宴。因为是不拘常礼的欢宴,他没有摘剑就进入酒席,吃到一半热起来时,又顺手脱掉了裘衣。

看到这副情景,太子一跃而起,抓住胸口将他拖出席外,把白刃搁在了他的鼻尖上:“你仗着君宠胡作非为也得有个界限!今天我就替王上杀了你。”

自知力不能敌的浑良夫没有强作挣扎,而是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庄公,叫道:“以前主公曾许诺饶我三次不死。即便此刻我有何罪,太子也不可加刃与我。”

“三次不死?且听我替你数来。你今天身穿国君服色的紫衣,其罪一。乘坐天子上卿的两骊马车,其罪二。在王上面前脱裘、不释剑而食,其罪三。”

“这也才只有三件。太子还是不能杀我。”浑良夫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大叫。

“不,此外还有。你可不要忘了,那天晚上,你对王上说了些什么?你这离间君侯父子的佞臣!”

浑良夫的脸色霎时变得纸一样白。

“加上这件,你的罪正好四件——”,话音未落,浑良夫的身子忽然无力地向前栽倒,刺绣着金色猛虎的黑色缎帐上逬溅了一摊鲜血。

庄公脸色苍白地看着儿子的举动,始终默然未语。

从晋国赵简子那里向庄公派来的使者,带来大意如下的口信:“在卫侯亡命之际,不才虽力量微薄也曾忝加援手。但您归国之后,一向未有消息。如果您自身有所不便的话,至少希望由太子代替前来,向晋侯聊加问候。”

面对这颇为傲慢的词句,庄公又一次回想起自己悲惨的过去,感到自尊心深受伤害。他姑且打发使者,送去了“由于国内纷争未定之故,还望暂时宽限”的答复。

但与他的使者一前一后,卫国太子的密使也到了晋国。遣使的内容是:“我父亲卫侯的答复不过遁词而已。其实是嫌以前曾经屡蒙恩惠的晋国多事,在故意拖延。还请不要上当。”这明明是想早日取代父亲而想出的计策,就连赵简子也颇为感到不快,但另一方面他又想,卫侯的忘恩负义也是必须加以惩戒的。

这一年秋天的某个晚上,庄公做了一个怪梦。

在荒凉的旷野里,耸立着一座颓瓦残垣的古老楼台。一个男人登上那里,披头散发地大喊着:“看到了。看到了。瓜,满地的瓜呀。”这地方似乎颇为眼熟,原来却是古代昆吾氏的废墟,果然到处长着累累的西瓜。“是谁把小瓜养到了这么大?又是谁把可怜的流亡者扶植成了当今显赫的卫侯?”在楼上如同疯子一样捶胸顿足嘶喊着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有些耳熟。心里想着奇怪啊,再侧耳听去,这下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耳朵里来。“我是浑良夫。我有什么罪!我有什么罪!”

庄公冒出一身冷汗,从梦里醒了过来。整个心情十分不快。为了驱散不快,他走到露台上。正是晚升的月亮从田野尽头升起的时候。近乎赤铜色的、混浊的红月亮。庄公好像看到不吉利的东西似的拧紧眉头,再次走进室内,信手在灯下拿起了筮竹。

翌晨,召来筮师解卦。答曰无伤。公大悦,赐下领邑作为奖赏,然而筮师从庄公面前退下后,立刻仓皇逃到了国外。如果按照卦面照实解释定会蒙罪,所以在庄公面前暂且以假话敷衍,随即就逃之夭夭了。

庄公又卜了一卦。卦兆的辞面如下:“鱼儿疲病,曳赤尾横中流,如迷水边。大国灭之,将亡。闭城门及水门,乃自后逾。”所谓大国,应该是晋国吧,但其他的意思都茫然不可解。不管怎样,前途黯淡这一点是肯定的,他想。

领悟到残年急景的庄公没有断然采取对抗晋国压迫和太子专横的对策,而是焦躁地只顾在阴暗的预言实现之前尽量贪享更多快乐。

不断的大兴土木与强制超负荷劳动,使石匠工匠们的怨嗟之声充斥了大街小巷。对一段时间里几乎忘记的斗鸡又重新沉迷起来。与雌伏时代不同,如今他可以痛痛快快地阔绰地沉溺于这项娱乐。挥洒金钱与权势之下,国内外优秀的斗鸡被悉数收集。尤其是从鲁国某贵人手里购得的一只,羽毛如金,爪距如铁,高冠昂尾,的确是世间罕见的逸品。卫侯即使有不进后宫的日子,但不去欣赏这只鸡昂首奋翅的日子,却连一天也没有。

某日,卫侯从城楼眺望下面的街市,看到一处甚是杂乱秽陋的地带。向侍臣询问,回答说是戎人的部落。所谓戎人,指的是流着西方化外之民的血的异族。嫌其碍眼的庄公下令将那片地带全部拆掉,并把戎人放逐到都门十里之外。

扶老携幼,将什物家具装上车子,贱民们络绎不绝地向城门外走去。被役人追赶打骂而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在城楼上也看得清清楚楚。在被追赶的人群中有一个头发格外丰满美艳的女人,被庄公发现了。他立刻派人将女人召至面前。女人是戎人己氏的妻子,容貌并不美丽,但出色的头发如同会发出光泽一般。庄公命令侍臣,把女人的头发全部沿发根割了下来,说是要为后宫一个宠姬制作发髻。

看到变成秃头回来的妻子,做丈夫的己氏立即拿出一件披风给妻子披上,随后怒视着还站在城楼上的庄公。不管役人如何鞭打,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地方。

冬天,与从西方入侵的晋军相呼应,卫国大夫石圃举兵袭击了王宫。据说是听说卫侯想除掉自己,所以选择了提前下手。另外一种说法,则认为是与太子疾的合谋。

庄公关闭了所有城门,亲自登上城楼与叛军交涉,并提出了种种议和条件。但是石圃全都拒不接受。在无计可施,只能用寡兵聊作抵挡中迎来了夜晚。

必须在月亮升起来之前趁黑暗逃走。带着少数几个公子和一些侍臣,怀抱那只高冠昂尾的爱鸡,庄公逾后门而走。由于不熟练的缘故一脚踏空跌在地上,脚被狠狠扭了一下。但是没有时间医治。在侍臣的搀扶下,继续在一片黑暗的旷野上慌忙赶路。不管怎样,一定得在天亮前越过国境,进入宋国的土地。

走了很久以后,天空忽然变成了朦胧的浅黄色,似乎从旷野的黑暗中漂浮了起来。月亮出来了。与自己以前某夜梦醒时从王宫露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混浊的赤铜色月亮。

就在庄公心生不快的关头,左右草丛中站起几个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砍杀了过来。是盗匪?还是追兵?来不及细想,双方已经激烈地拼杀在一起。几个公子和侍臣们全都被砍死了,唯独庄公趴在草丛里,逃过了一命。也许由于站不起来,反而没有被对方发现。

等回过神来,庄公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那只雄鸡。从刚才起一声也没有叫,大概早就被捂死了吧。即便这样也舍不得丢掉,用一只手抱着鸡,他匍匐着向前爬去。

在原野一角,出乎意料地竟然看到一片人家。庄公好不容易爬到那里,奄奄一息地爬进了迎面第一户人家。被扶到室内,喝完递过来的一杯水后,他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总算来了。”

吃惊地抬头看时,像是这家主人的一个红脸膛、前牙突出的汉子正死死地盯着这边。可是完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可她总该认识吧?”汉子说着,将蹲在屋子角落里的一个女人叫了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女人的脸时,庄公不由得失手将鸡的死骸掉在地上,几乎昏倒过去。用一件披风遮住脑袋的女人,千真万确,正是为了庄公宠姬的发髻被夺去头发的己氏之妻

“原谅我。”庄公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原谅我。”

用颤抖的手摘下身上佩带的美玉,庄公将它递到了己氏面前。

“这个给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己氏将蕃刀拔出鞘,一面逼近,一面微微笑了。

“杀了你,难道这玉玦还会跑了不成?”

这就是卫侯剻聩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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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看完中岛敦的盈虚,发现这篇文章的思想果然是和牛人一脉相承的。文章取材于《左传》中卫庄公的事迹。文章主要是讲卫太子蒯聩先是听到民间歌谣怀疑后母有奸情,决心弑母未果,被父亲派兵讨伐,无奈亡命晋国。三年后,卫王过世,卫国的群臣因没有太子而将太子蒯聩的儿子立为卫王。蒯聩本以为回国继位是件容易事,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七年,待得扶持他儿子为王的姐夫死后,姐姐和她的情夫才帮助他当上了卫王。蒯聩寄人篱下的十七年里只有另一个妻儿陪伴,于是登基后他便将那共患难的儿子立为了太子。同时他登基后不是励精图治,而是为弥补自己虚度的那十多年光阴来享乐来报复。文章里点明卫庄公仅会在这个儿子面前显示出旁人无法理解的软弱,可以说为最后他或因太子谋反而再次逃亡时被曾经欺压的人所杀埋下了伏笔。卫庄公通过卜卦得知前景黯淡,没有想任何对策,而是随波逐流及时行乐。 又是一篇和牛人类似的恶,都是类似主角宠幸另一个童年有悲惨遭遇的私生子,最后惨遭反噬的故事。 或许在中岛敦心里血脉是淡薄的,但恶是继承的,以至父亲因时常能从儿子身上看到自己的恶而感到软弱,最后便是在这继承的恶中毁灭,自尝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