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一个冬日,鲍勃、吉赛尔和丹提议带我出去吃饭,议题是“就瑞如何影响员工和公司士气,给他一个反馈”。他们先给我发了一份备忘录,大意是我的运作方式正在对公司里的每个人产生负面影响。他们是这么写的:
    瑞在哪些方面做得好?
    他非常聪明而且有创意。他理解市场和资金管理。他热情活力四射。他奉行很高的标准,并以这样的高标准要求周围的人,他善意地促进团队合作,培养群体归属感,为员工提供灵活的工作环境,给员工很好的报酬。

    瑞在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
    瑞有时对员工的言辞或对待方式会让他们感觉自己不能胜任工作、可有可无、被羞辱、不堪重负、被蔑视、被压迫,或者产生其他不好的感觉。在瑞有压力时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会升高。在这些时候,瑞对他人的言辞和行为会造成对他敌意,并留下持久的印象。由此带来的影响时,人们的工作动力降低而不是增强。这会使工作环境的质量降低。这影响波及的不只是单个员工。我们这个公司很小,人际交往很开放,这意味着当一个人被打击、被糟糕对待、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时,所有人都会受影响。本公司未来的成功高度取决于瑞在人事管理方面能否像在投资管理方面做得一样好。如果他在人事管理方面做得不好,就会妨碍公司发展,我们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啊,这让我感到痛苦和惊讶。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给别人带来这样的影响,而这些人是我大家庭的成员。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不能胜任工作、可有可无、被羞辱、不堪重负、被蔑视、被压迫,或者茶水其他不好的感觉”。他们为什么不直言相告?我哪里做错了?我的标准太高了吗?桥水要持续成为一个万里挑一的公司,我们之中就必须要有卓越的人,同时以极高的标准要求别人。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那时的我仿佛站在一个岔路口。我必须从两种看上去都极为重要但彼此不相容的选项中做出抉择:(1)对他人保持极度的真诚,包括努力把我们的问题和弱点摆上桌面,以便我们直截了当地处理;(2)拥有快乐而满意的员工。而这又让我想起了,当面对两种你都需要但看起来矛盾的选择时,你需要耐心思考如何尽最大可能兼顾二者。几乎总有一条路时存在但你还没有找到的,所以你应该努力寻找直到找到,而不是凑合着接受那个看起来明显的选择。

    我的第一步时确保我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以及如何解决,于是我询问鲍勃、吉赛尔和丹,情况究竟是怎样。我发现,他们以及许多了解我的其他人,并不像另一些人那样强烈地觉得被我打击,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心意是好的。如果他们不知道,他们可能早就辞职了,因为正像他们说的:“如果我要他们无怨无悔地忍受我发脾气的话,我单付给他们的钱是不够的。”

    他们知道,我希望他们和桥水都尽善尽美,而为了实现这一点,我需要对他们极度真诚,也需要他们对我极度真诚。不仅是因为这样做能够创造更好的成果,也是因为我相信坦诚相待是根本的相处之道。我们都认为,这样的相处方式是必须的,但既然这种做法会让一些人感觉不愉快,我们就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和我关系密切的人理解我,不讨厌我,有时甚至喜欢我,而那些与我联系不太密切的人被我的直率冒犯。很明显,我需要神对别人的理解,别人也需要加深对我理解。之后我意识到,在人际关系中,人们应当把各自的相处原则说得极为清楚,这至关重要。

    以此为起点,我们开始书面记录我们的原则,这种做法持续了几十年,最终形成了“工作原则”。这些原则即是我们一致同意的相处规范,也是我对我们如何处理不断出现的新情况的思考。因为大多数情况都是以略微不同的形式不断出现的,所以这些原则被持续改进。就我一致同意的相处规范而言,最重要的一条是,我们需要做三件事:
    1.把我们的真实想法摆在桌面上;
    2.存在经过深思熟虑的分歧,但人们愿意在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更改观点;
    3.如果分歧依然存在,拥有一种大家一致同意的决策方式(如投票或者拥有清晰的权威),以便我们能够不带怨气地把分歧留在身后。

    我相信任何组织或任何人际关系想要保持很好,这些都是必须的。我还相信一个集体决策体系要有效,该体系的使用者必须相信它是公平的。

    把我们的工作原则写下来,并一致遵守,就像遵守我们的投资原则一样,这对我们理解彼此至关重要。尤其是因为,为我们带来独树一帜的好业绩的独特运作方式(极度探寻真相和极度透明),对一些人来说是反直觉的和在情感上难以接受的。

    我想理解我们如何通过这种坦率的做法实现有意义的工作和有意义的人际关系,于是在其后的几十年里,我与神经学家、心理学家、教育工作者交流。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总结如下:每个人的大脑都有两部分—-层次较高的逻辑部分与层次较低的情绪部分。我称此为“两个你”。它们会争夺对于一个人的控制权。管理这一冲突的方式,是我们行为最要的驱动因素。鲍勃、吉赛尔和丹提出的问题背后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一冲突。大脑的逻辑部分可以轻易理解了解自身弱点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是克服弱点的第一步),但大脑的情绪部分通常讨厌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