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安瑟伦与论证上帝

宗教哲学 与 神学

是时候来一场严肃的宗教讨论了。宗教哲学常和神学弄混，这也难怪，毕竟它们都把神和宗教当作自己的主题。 但神学是一开始就假设了神的存在，然后再推导其后果。当然，神学也许会试图解决在信神的过程中所出现的哲学问题。 但不信神的情况绝不在神学的讨论之列。无神论绝非神学的选项。正是这点将宗教哲学和神学区分开来。哲学家们不会把什么当作理所当然的——宗教信念自然也不例外。凡事皆可讨论，而且立论皆需论证。所以，哲学中没什么信念是神圣不可质疑的，这意味着即便是你觉得神圣的那些信念也要拿出来检验，也需要证据来支持。

有人说在宗教中你无需论证——信仰即可。但哲学家不接受信仰这个借口。我还信仰月球是一大块绿色奶酪呢，那又怎样？明显不可证明的信仰，在哲学看来，没有理智上的价值。所以，如果你是个有神论者，是时候为你的宗教信念提供辩护了。而即便你是无神论者，也需要关注宗教哲学。没什么人是例外，我们都需要关注这些论证，因为宗教极为重要。你能想出什么东西对历史的影响超过宗教信念的吗？也许不能。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刨根问底，我们就应该这么做。

过会我将开始讨论神。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说说 哪些东西不是宗教哲学：宗教哲学不是父母教什么就信什么。因为这并没有证明宗教信念是真的。如果你是怎么被教养的证明了宗教信念的真伪，那么可能所有宗教——或者没有宗教——会是真的。

所以，尽管你的成长过程能给你持有某个信念的理由，但它和这个信念的真假无关。宗教哲学也不是对圣经的研究，因为你不能用书本上所写的来证明这本书说的是真的。你需要书本以外的证据。虽然整个学界也致力于通过考察圣经创作的时空背景来理解它。虽然这种研究对理解宗教的特定内容很有帮助。但在宗教哲学这没什么用。
宗教哲学也不是宗教人类学、宗教社会学或者研究我们为何接受宗教信念的心理学。这些都是
你能够而且应该学的好东西，但不是在这里。这里要做的是思考我们能否为相信神的存在提供一些论证。
而很久以前，曾有人声称神的存在是可以证明的——

本体论论证

11世纪的法国教士坎特伯雷的安瑟莫。他基于他对神的本质的理解，或者说神这一概念的定义，为神的存在提供了一个演绎论证。因为对存在的研究叫做本体论，所以这个论证，以及类似的论证都叫做本体论论证。

现在：你认为神是什么样子的呢？皓须长髯，身着罩袍？是个好家伙，却很难电话联系？好吧，安瑟莫的标准更高一些。事实上，他认为神，依据其定义，是我们能想象的最好的事物。那个、最好的、事物。试着去想一个你能想象的最酷、最帅、最赞和最神奇的事物。而无论你想到了什么，安瑟莫都会说，神还要更好。祂就是最好的。用安瑟莫的话说，神是「不可设想比之更伟大的」。这是什么意思？
嗯，据安瑟莫说，这意思是神必然存在。

他指出，归根到底，事物可能的存在方式只有两种。要么只存在于我们的心灵中，可以被明确地想象 ——像圣诞老人和独角兽要么既存在于我们的心灵中又存在于现实中，像批萨和马——它们既可以被我们想象，也是实在的。安瑟莫指出——他这么想似乎是对的——心灵中的好东西变成现实的会更好。我是说，独角兽，它们很棒。但如果它们是真的，它们不会更棒吗？或者想象一个完美的浪漫伴侣：聪慧、风趣、性感，就和你在电影游戏中遇到的那样。这就够好了吗？在你的心灵中已经够好了，但如果是真的就会更好。好吧，安瑟莫也这么想。从这里起，他相信他能证明神的存在。因为，若我们将神定义为存在于心灵中的最伟大的事物那么唯一可能比祂更伟大的——就是祂的现实版！又因为我们已经想象了可能的最伟大的事物， 所以不可能有东西更伟大。因此，神必然在现实中和想象中都存在。安瑟莫确定他以一种不会犯错的方式，完成了神存在的演绎证明。在此，再一次，将这些想法整理成一个哲学论证：神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伟大的事物。事物要么只存在于想象中，要么也存在于现实中。也存在于现实中的事物比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要更好。如果神只存在于想象中，那么祂就不是我们所能设想的最伟大的事物，因为还存在于现实中的神要更伟大。所以，神必然也存在于现实中。
安瑟莫认为这是一个严整的小论证。

但他的一个同辈，同样是法国教士的高尼罗，并不认同。他提出按这种推理，我们能证明任何我们能想象的事物的存在。他用一个和安瑟莫的具有相同形式结构的论证来证明一个虚构的失落之岛是存在的。他写道：我能想象的最好的岛屿， 能在一个下午里游泳、在热带沙滩放松和在雪山滑雪的岛屿。我能够想象它，所以它必然存在。否则，它就不会是最好的岛屿——会有一个现实存在的岛屿比它更好！基本上，高尼罗说，你能用同样的论证去证明
任何你最想要的是存在的——但这不会让它成为现实。

安瑟莫回应到高尼罗的批评搞错了重点，他的论证只适用于必然存在，而必然存在只有一个——神。

伙计们，在这里我们碰到了「乞题」这一谬误的范例。
谬误是推理的缺陷，可以减弱甚至摧毁一个论证。所谓的乞题，就是你预设了你试图证明的东西。通过把「必然存在」这个观念添加到神的定义中，安瑟莫使神的存在成为神的定义的一部分。必然存在的东西必须存在，所以安瑟莫的回应预设了争论的焦点是真的——神是存在的！

安瑟莫之后，又有其他哲学家用不同的方式改进他的论证，想以此来拯救它，而反对者们也继续努力打击他们。其中最著名的反驳之一，出现在安瑟莫时代的好几百年之后，由18世纪的德国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提出。康德反驳的重点，用他的话说是，「存在并非是一个谓词」。谓词就是关于对象所说的东西。而康德认为安瑟莫的错误就是认为存在 能够是关于事物的言说，或者能被当作是定义用的性质。（个人认为 存在作为任何谓语的前提）
例如，如果一个三角形存在，那么它必然有三条边。但也可能根本不存在三角形。因为存在这个观念并没有被我们用来定义三角形。同样地，康德会说， 如果神存在，那么祂必是我们能想象的最伟大的事物——但这不意味着祂确实存在。谓词增加了主体的性质，康德解释到，但它们不能用来证明主体的存在。

看不见的园丁寓言

英国哲学家约翰·威兹德姆想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像是在讨论本体论论证的思想实验。这个实验叫做隐形园丁的寓言。在离开许久之后，A和B回到了一个花园里，他们发现其中的一些植物仍在茁壮成长。A说，肯定有个园丁在他们离开时一直照料着这个花园。 B表示怀疑，所以他们同意一起等着看看有没有园丁会出现。一段时间后，没看到人来，所以A说：「这个园丁肯定是隐形的！」 所以他们设置陷阱还带了猎犬，要来抓住隐形园丁。还是一无所获，A又说这个园丁肯定是摸不着也闻不到的。这时B说「一个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完全没法找的园丁和本来就没有这个园丁有什么区别吗？」

嘿嘿，你能猜到这A和B究竟说的是谁吗？这个寓言是想告诉你，试图证明和反证神的存在已经在哲学家中来回往复了很长时间——约翰·威兹德姆想出这个寓言已经是1944年了——接近安瑟莫和高尼罗的一千年之后。今天我们介绍了一个新的哲学领域——宗教哲学。而且我们既学习了安瑟莫对神存在的论证，也考察了对这个论证的一些反驳。这里的一个重点是高尼罗和康德都同意安瑟莫的结论——神是存在的。他们只是认为安瑟莫的论证没有证明这一点。所以要记住，即使你接受一个论证的结论的同时，也可以认为这个论证失败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寻找一个更好的论证来支持你的结论。而这正是托马斯·阿奎那所做的，我们将在下次谈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