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去世有九年了,之前就想写点外公的记忆,太懒了,这件事也就拖到了现在。最近越觉得要学的,要记的东西太多,有些事情,不记录下来会忘记。另一件事情是2020年爷爷也去世了,所谓的长大就是比你年龄大的人,一个一个远去吧。

    外公是厨子,在老家村里红白事熟人都会找他去做流水席。之所以是熟人,是外公跟其他的厨子不一样,他每次去做流水席的时候,自己会带个勺子,估计是觉得顺手,如果是下雨天,总是在肩上挂一把带勾的黑雨伞,很酷的感觉。而且他帮人家做流水席从来不收人家钱,所以只有熟人才会找他帮忙帮忙。白事的话就拿个毛巾几包烟,大寿的就是喜饼,结婚的就是喜糖之类的。大伙帮衬帮衬,所以我小时候和我外婆到镇上去赶集,几乎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聊天。20分钟的路程都要花上30分钟。

    我家是在镇上附近,我外公的家相对来说更在大山的深处。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是很远的,而且是在山上,真与世隔绝,走完大路走小路,清明前后,下雨天山上雾气迷蒙,山涧溪水潺潺,青蛙声,鸟叫声,鸡鸭鹅群欢,每次到山脚下,狗便开始叫唤起来。

    在大山深处便是靠山吃山,我小时候吃的所有水果几乎都来自外公家,什么都有。春天拿根小竹管,去花丛中吸食花蜜,白色的花蜜极多。到了清明过后,约摸端午,桃子可以吃了,有毛桃,这是最多的,房屋后面一大片都是,因为数量多,小时候是最讨厌的了,但后面上了高中回去的少,就再也没吃过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桃树也会死,一大片都死掉了。除了毛桃之外,还有水蜜桃,这个只栽种了极少的几棵树,产量有限,是小时候最稀罕的了。后来外公又种了蟠桃,味道也跟水蜜桃相似,只是外观少见,是大人小孩都馋的水果。只不过大人们不好意思跟小孩一般见识而已。总是说:“这些小孩,头几世都没吃过一样”。这个季节还有李子,这个太酸了,一棵树就能结好多,有青色的或带点红的,但实在太酸了,只能任它在树上变成黄色,被鸟吃,或自然脱落。

    梨也是这个季节的,梨有两种,一种是麻壳梨,一种是天桂梨,前者外观上就是有麻点,而且皮厚跟鸡蛋壳似的,估计因此得名吧。里面的果然味道也一般,且核大,小时候也不爱吃。天桂梨,近些年算是我老家的特产的了,和麻壳梨刚好相反,皮薄、核小、甜,但产量小,小时候也吃的少。

    时间到了暑假,玉米、花生可以吃了。各种瓜类也可以摘起来,西瓜,甜瓜,还要一种瓜方言叫xiong瓜,一般是用来做菜吃,但是放在阴凉处搁置些天,瓜会软化,果肉变的软糯,味道跟甜瓜一样,如果放的太久了,那就烂掉了。那时还有葡萄树,外公真的就搭了一个棚子,夏天可以乘凉休息,虽然葡萄翠绿小小的,一点都不甜,但是抬头看看,会让人很舒服。后来刮台风,到内陆变成了大风,整个葡萄都被吹散了。

    暑假过后开学,橘子,橙子,柚子也都上市了,这几样味道跟外面水果摊买的味道相差太大了,带酸、带苦,我不太喜欢。但大人们总把柚子全部带下来放在床下储存。那时有意思的是有一颗板栗树长在竹林间,在竹林间捡板栗的时候,经常能捡到鸡下的蛋。

    房屋后面还有颗瘦小的柿子树,一颗小小的柿子树,独苗,但能结很多,夏天绿色的果实隐藏在树叶中不明显,秋天一个个鸡蛋似的挂着,但它有点奇怪,每隔一年才能结果。

    冬天能吃的就不太多了,只有甘蔗。或者围着厨房烧火时,扔进去几个番薯,味道很棒。

    外公虽是个厨子,但是在家都是外婆做饭,很少能吃到他做的菜。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他烧的一碗蔬菜羹了,里面有酸菜,有竹笋,有鸡蛋,有白豆腐,再用番薯粉勾芡着,现在也能记着。

    外公的脾气是个挺凶的,也较劲。但他非常能干的人,印象中什么都会,编筐,扫把,竹篮子基本都会,小时候也给我编过一个小蚱蜢,也给我做个一个陀螺。但现在想想我跟外公似乎没有说过什么话,也想不起来了。

    外公过世后,很多东西就再也没吃过了,原以为那些都是都是自然生长的,到了一定的季节就会有,但其实都是有人去打理的。外公过世后,外婆从山上搬下来和儿子们住,老房子不打理也日渐破败。后来小路修成了大路,泥土烂路变成了水泥路。雨季去外公家也会看到山雾迷蒙,也会有山涧溪水潺潺,几声鸟叫,但也只剩下溪水潺潺和几声鸟叫了。

    写于 2021-01-30 周六,上午,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