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译:播篓

在18世纪的英国,伴随着中产阶级财富和闲暇的增加,更加明确公私领域界限的思想不断发展。男人们充分利用工业化和自由贸易带来的机遇,占据了制造公共舆论的“公领域”,而女人则被以“养护美好品德”为名,限制在“私领域”即家庭之中。
女人的角色
出版业在当时欣欣向荣。许多小册子、杂志和行为指南上充斥着对女性言行举止的规训,它们称男主公、女主私的安排为“精英阶级的特征”,教导女性适应并认同私领域的限制。这些出版物要求女性只读“健康向上的”书籍,尤其是圣经和历史读物。小说则被严厉反对,比如托马斯·吉斯伯恩(Thomas Gisborne)在其编写的行为指南《对女性职责的探讨》(An Enquiry into the Duties of the Female Sex)中,称读小说为女性“隐秘的堕落”。宣扬这种“健康向上”的原本目的,是使得女性用高道德要求影响自身和家庭,尽心尽力地服侍丈夫,并更进一步地塑造全社会的价值风尚。然而,这也促使了受教育女性群体的扩大,她们往往不满足于家庭的局限,努力争取更广阔的天地。而且,印刷品数量的又一波现象级增长使女性更容易接触到指南以外的读物,小说、报纸、期刊杂志……种种因素刺激着女性对世界的好奇心,然而,她们难以进一步突破私领域的桎梏,获得更充分的公共事务话语权。
视财富如浮云确实饱含诗意,但合理地分配财富,才更有助于所有人。
——范妮·伯尼(Fanny Burney)
思维的碰撞
特权阶级的女性创造、投资了“沙龙”,即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聚会、社交和辩论的地方,将其作为自身智力才干的出口,并借此影响社会。
其中最负盛名的伦敦沙龙,就是伊丽莎白·蒙塔古(Elizabeth Montagu)嫁入煤矿和庄园主家庭后,在其梅菲尔(Mayfair)的家中举办的。1750年前后,她和不少志趣相投的女性,尤其是富有的爱尔兰知识分子伊丽莎白·维西(Elizabeth Vesey),一起建立了蓝袜社(The Blue Stockings Society)。这个名称取自男人们喜爱的黑绸底蓝色绒纺长袜,表现了社团并非毕恭毕敬的老式聚会,而是更轻松随意一些。
蓝袜社中有高知女性,也有经过谨慎挑选的男性。他们共同推动“理性的对话”,以提升道德修养。他们一般每个月相聚一次,从黄昏聊到夜半,以茶和柠檬水代替酒精,并且杜绝聚会常见的赌博游戏;平日里也频频通信,据我们所知,伊丽莎白·蒙塔古就写过将近8000封信件。
沙龙的女主人们风格各异:伊丽莎白·维西(Elizabeth Vesey)举办的沙龙上,椅子被随意地散在房间各处,以鼓励分组讨论;伊丽莎白·蒙塔古(Elizabeth Montagu)则会将椅子围成半圆,自己坐在中间;还有一位女主人弗朗西斯·博斯科文(Frances Boscawen),不仅在她伦敦奥得利街道的住所举办沙龙,有时还在自己乡下的家(萨里郡的海奇兰公园Hatchlands Park)举办。
沙龙

一场精英聚会中,蓝袜社的重要赞助者玛丽(中),即格鲁切斯特公爵夫人(Duchess of Gloucester),正在向大家介绍诗人兼编剧汉娜·摩尔(Hannah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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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抱负
蓝袜社支持女性接受教育,并资助众多女性实现她们的作家梦,比如范妮·伯尼(Fanny Burney)、安娜·莱蒂蒂亚·巴鲍德(Anna Laetitia Barbauld)、汉娜·摩尔(Hannah More)、萨拉·斯科特(Sarah Scott,伊丽莎白·蒙塔古的姐妹)。如社团中另一名作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所言,这些女性是“手握笔杆的女战士”(amazons of the pen):她们创作古典文学批评、诗歌、剧本和小说等各种作品,用惊世的才华反驳社会对女性及其智力的传统观点。
伊丽莎白·蒙塔古(Elizabeth Montagu)远赴巴黎,去为莎士比亚抵挡来自作家兼思想家伏尔泰(Voltaire)的口诛笔伐。她匿名发表的作品《关于莎士比亚的作品与天才才能的论述》(Essay on the Writings and Genius of Shakespeare)受到批评家的赞扬,并在其被翻译成法语之后冲击了伏尔泰的名声。还有一位蓝袜社的成员伊丽莎白·卡特尔(Elizabeth Carter)被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描述为他所知最优秀的古希腊学者。逐渐地,许多原本没有实现经济独立的蓝袜社成员,能够通过写作自给自足了。
蓝袜社并没有被视作威胁父权秩序的危险因素,而是被赞美为守护女性高尚品质和聪明才智的堡垒。1778年,画家理查德·塞缪尔(Richard Samuel)给社团中九名最杰出的女性画像,以此象征希腊神话中掌管科学与艺术的九位缪斯女神、民族的骄傲。然而,在浓厚的求知与文艺氛围背后,潜藏着女性对更广泛参与公共事务的渴望。比如,伊丽莎白·蒙塔古(Elizabeth Montagu)早就对苏格兰启蒙运动(the Scottish Enlightenment)产生了强烈兴趣,该运动主张使女性承担更重要的角色。
闪耀吧!我们的智慧
别在矿井昏昏欲睡
让高尚的教育将我熔铸
烙作神圣的雕塑
——汉娜·摩尔《蓝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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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男性发起挑战
女性不断证明,尤其是在思想和才干上,她们丝毫不亚于男性。在女性的力量愈发强大、更多女性在写作上取得成功的过程中,蓝袜社获得了统一的集体观念和有力的声音。在建立后的50年中,蓝袜社的成员们从社会凝聚稳定的维护者,转变为激进的反抗者,迎来了欧美世界一个革命的时代。

1789年,包括德文郡公爵夫人(Duchess of Devonshire)在内的上层女性,正在举行支持激进政客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Charles James Fox)的游行。女性正在使自己的声音被听到。
那些人由衷地相信荣誉、幸福与命运,可男人们却费尽心思地挖苦他们,这是多么鲁莽。
——伊丽莎白·蒙塔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