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1

  • “里面书架排列着一般人文方面的书:日本文学全集、世界文学全集、个人全集、古典、哲学、戏曲、艺术概论、社会学、历史、地理……拿在手上翻开,不少书从书页间漾出久远年代的气息。那是长久安息在封面与封面之间的深邃的知识和敏锐的情感所释放的特有芳香。我把那芳香吸入肺腑,浏览数页,放回书架。”

Section 2

  • “舒伯特是经过训练才能理解的音乐。刚听的时候我也感到单调,你那样的年龄那是当然的。但你很快就会领悟。在这个世界上,不单调的东西让人很快厌倦,不让人厌倦的大多是单调的东西。向来如此。我的人生可以有把玩单调的时间,但没有忍受厌倦的余地。而大部分人分不出二者的差别。”

    (kais):(纯音乐、钢琴曲),大岛载着田村卡夫卡去林间小屋的路上,讨论舒伯特的钢琴曲。

Section 3

  • 我走进小屋,从内侧上了门栓。剩下我一人,沉默迫不及待地把我紧紧围在中间
  • 感觉上有谁在注视我,肌肤上有其火辣辣的视线。心脏发出干涩的声响。我把眼镜睁开一条小缝,缩在睡袋里四下打量点着一盏昏黄油灯的房间,再三确认并无任何人
  • 我爬出睡袋,拉开窗帘,确认昨晚的黑暗已从小屋四周撤得片甲不留。一切辉映在刚刚诞生的金色之中
  • “我在防风衣上面套了一件厚外罩,走出小屋。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树木间泻到廊前空地,到处是一根根光柱,晨霭如刚出生的魂灵在其间游移。我深深吸了口气,毫无杂质的空气给肺腑一个惊喜。我在檐廊的阶梯上坐下,眼望树木间飞来飞去的鸟们,耳听它们的鸣啭。鸟们大多成双成对,不时用眼睛确认对方的位置,相互召唤”

Section 4

  • “偏午时乌云突然遮住头顶,空气被染上了神秘的色彩,紧接着下起了大雨,小屋的房顶和窗玻璃大放悲鸣。我当即脱得光光地跑到雨中,用香皂洗头发洗身体。心情畅快无比。我试着大喊大叫。又硬又大的雨点如石子一般击打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感就像宗教仪式的一部分。雨打我的脸颊,打眼睑,打胸,打肚皮,打阳物,打睾丸,打脊背,打腿,打屁股。眼睛都不敢睁开。这痛感无疑含有亲昵。我觉得自己正在这世界上受到无比公平的对待,我为此欣喜。我感到自己突然被解放了。我朝天空展开双手,把嘴张大,畅饮竞相涌入的雨水。”

Section 5

  • “可是你知道:这样的平稳生活是不会长久的。他们将如贪得无厌的野兽一样对你穷追不舍。他们会进入茂密的森林。他们顽强、执拗、残忍,不知疲劳和失望为何物。就算你现在能在这里忍着不手淫,它也很快会以梦遗的形式找到你头上。说不定你会在梦中奸污自己真正的姐姐和母亲。那是你所无法控制的。那是超越你自制力的存在,除了接受你别无选择。
  • 你惧怕想像力,更惧怕梦,惧怕理应在梦中开始的责任。然而觉不能不睡,而睡觉必然做梦。清醒时的想像力总可以设法阻止,但梦奈何不得。”

    (kais):上面两段话好像是名为乌鸦的少年在卡夫卡的内心处所说的

  • “我躺在床上用耳机听王子的音乐,把意识集中在这居然没有切分的音乐上面。第一节电池没等听完《小小红色巡洋舰》就没电了。音乐如被流沙吞噬一般无影无踪。摘下耳机,可以听到沉默。沉默是可以用耳朵听到的,这我知道。”

Section 6

  • “我就是你眼前的这样一个人,因此在各种场合各种意义上受人歧视。”大岛说,“受歧视是怎么一回事,它给人带来多深的伤害——只有受歧视的人才明白。痛苦这东西是个别性质的,其后有个别伤口留下。所以在追求公平和公正这点上,我想我不次于任何人。只是,更让我厌倦的,是缺乏想像力的那类人,即T·S·艾略特说的‘空虚的人们’。他们以稻草填充缺乏想像力的部位填充空虚的部位,而自己又浑然不觉地在那上面走来窜去,并企图将那种麻木感通过罗列空洞的言辞强加于人。说痛快点儿,就是刚才来的两个人那样的人。”

    (kais):两位声称自己是当时日本社会的某个站在女性立场组织的成员,来调查甲村图书馆(全国范围性的调查)在男女对待上是否有偏差。并与大岛展开讨论,引起大岛反感。因此大岛讲述自己的“特殊”,没有女性特征但心理上倾向于女性的女性。这一段是大岛对两位调查人员的评价(与卡夫卡的讨论)。这一段不难理解,可以说是精髓,当然结合大岛与调查员的争辩更加易于理解(原文第19章)

  • “不过么,田村卡夫卡君,有一点你最好记住:归根结底,杀害佐伯青梅竹马恋人的也是那帮家伙。缺乏想像力的狭隘、苛刻、自以为是的命题、空洞的术语、被篡夺的理想、僵化的思想体系——对我来说,真正可怕是这些东西。我从心底畏惧和憎恶这些东西。何为正确何为不正确——这当然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但这种个别判断失误,在很多情况下事后不是不可以纠正。只要有主动承认错误的勇气,一般都可以挽回。然而缺乏想像力的狭隘和苛刻却同寄生虫无异,它们改变赖以寄生的主体、改变自身形状而无限繁衍下去。这里没有获救希望。作为我,不愿意让那类东西进入这里。”

Section 7

  • “尽管如此,唱片封套照片中仍鲜明地记录着人到中年的现在的佐伯所失去的风姿。它类似一种力度的飞溅。它并不自鸣得意光彩夺目,而是不含杂质的自然而然的倾诉,如岩缝中悄然涌出的清水一样纯净透明,径直流进每个人的心田。那力度化为特殊的光闪,从坐在钢琴前的十九岁佐伯的全身各处熠熠四溢。只要一看她嘴角漾出的微笑,便可以将一颗幸福之心所留下的美丽轨迹描摹下来,一如将萤火虫在夜色中曳出的弧光驻留在眼底。”

    (kais):《海边的卡夫卡》唱片

Section 8

  • 卡夫卡:您想做的,大约是填埋已然失去的时光
  • ……
  • “是的”,我说(卡夫卡),“我的童年时代被剥夺了很多很多东西,而且是很多重要的东西。我必须趁现在挽回,哪怕挽回一点点”

    (kais):《爱的艺术》一书中写到,“我们每个人需要努力的发展自己的全部人格,以达到一种创造性倾向。因为爱并不是简单的投入身心就能得到的。”。作为这个年龄段的我,以及同龄人,我们每个个体都是我们所经历岁月、时光的一个集合,当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每个人成长所经历的都是千差万别的,有的人童年失去了很多,有的人则拥有较为完美的童年。当然,能够有一种突破自我、在自我之外的角度看待自我这个个体的人格的发展的眼光,这实属是一种无言的馈赠、是值得庆幸的。 填埋已然失去的时光——-自我人格的发展———现在的自我人格的发展,在某种角度上讲,不就是填补童年时代那些被剥夺的成长吗!

Section 9

  • 中田:“就是那里。”
  • 星野:“那里?什么那里?”
  • 中田:“中田我一直寻找的就是那个场所。”
  • 星野从地图上抬起脸,看着中田的眼睛,又皱起眉头看图书馆大门,再次慢慢念一遍木板上的字。他取出万宝路烟盒,抽一支叼在嘴上,用塑料打火机点燃,缓缓深吸一口,往打开的车窗外吐出。
  • 星野:“真的?”
  • 中田:“真的,一点儿不错。”
  • “偶然这东西真是不得了。”星野说。
  • “千真万确。”中田也同意。

    (kais):星野陪伴中田找到甲村图书馆的这段描写真的是太写实了,尤其是星野君的动作描写,过于老练

Section 10

  • “山中的第二天也一如往常,缓慢地、没有接缝地过去了。一天与另一天之间的区别几乎只表现在天气上,假如天气相差无几,对日期的感觉势必很快消失,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将无从分辨,时间将如失锚的船舶彷徨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Section 11

  • “可是我再也思考不了什么。不管思考什么,我到达的地方终归只能是迷宫的尽头。我的内核究竟是什么?那是同空白对立的东西不成?
  • 我认真地想:假如能彻底抹杀自己这一存在该有多好!在这厚厚的树墙中、在这不是路的路上停止呼吸,将意识静静埋入黑暗,让含有暴力的黑血流尽最后一滴,让所有遗传因子在草下腐烂。恐怕惟有这样我的战斗才能结束,否则,我势必永远杀害父亲、奸污母亲、奸污姐姐,永远损毁世界本身。我闭目合眼,凝视自己的内心。覆盖那里的黑暗凌乱不堪,粗糙无比。乌云裂开时,山茱萸的叶片迎着月光,如千万把刀刃熠熠生辉。”

Section 12

  • “回忆从内侧温暖你的身体,同时又从内侧剧烈切割你的身体”

Section 13

  • “森林有时从头顶到脚下威胁我,往我的脖子吐凉气,化作千根针扎我的皮肤,千方百计想把我作为异物排挤出去。但我对这些威胁渐渐可以应付自如了。说到底,这里的森林不外乎是我自身的一部分——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有了这样的看法。我是在自身内部旅行,一如血液顺着血管行进。我如此目睹的是我自身的内侧,看上去是威吓的东西,其实是我心中恐怖的回声。那里张结的蜘蛛网是我的心拉出的蜘蛛网,头上鸣叫的鸟们是我自身孵化的鸟。如此意象在我胸间产生,并扎下根来。
  • 我像被巨大的心脏鼓动从后面推着似的在林中通道上前进。这条路通向我自身的特殊场所,那是编织出黑暗的光源,是催生无声的回响的场所。我力图看清那里有什么。我是为自己带来封得严严实实的重要亲笔信的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