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语序是日语入门时必学的内容,也是不大被重视的地方,而恰恰在这个点上,日语已经告诉了我们它最核心的特点。

1 基本语序

  1. 基本语序指的是一种语言的各成分之间的排列顺序,是一种倾向而不是绝对的标准。往往以出现频率,是否是更为普通的说法,包不包含特殊的言外之意等来确定语言的基本语序。
  2. 基本语序通常用S,V,O三个字母来表示,S是主语,V是谓语,O是宾语,比如通常认为汉语就是一种主谓宾,也就是SVO型的语言。

(1)我喝了水。
我把水喝了。
水我喝了。

  1. 上述例子中,第一句我们认为是最常用的用法,第二句是SOV结构,通过一个“把”字把宾语调整到了前面,这句话没有问题,但是我们不认为它代表了汉语的基本语序。第三句是OSV语序,同样这句话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这么说话,那么往往说话人同时也在暗示其他一些信息,所以它同样不被认为是基本语序。
  2. 日语的基本语序是SOV,这是一个刚学日语时老师就会讲,但是即使明白了似乎用处也不大的知识点。

(2)太郎は寿司を食べた。
John ate sushi.

同样两句话,日语是SOV的结构,英语则是SVO的结构。然而仅仅了解这些就足够了,这个问题就结束了?

2 核心词(head)的概念

  1. 我们琢磨语法(狭义的语法一般指句法:Syntax)主要都是在琢磨句子,句子里有各种成分,比如名词、形容词、动词等等。这些句子成分稍微复杂一点还会形成各种短语,比如“我喝了水”这句话虽然很简单,不过说成“刚刚参加完百米赛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喝了一大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汽水”的话,那么这句话就变得很复杂了,作为主语和宾语的两个名词都变成了很复杂的名词短语。
  2. 刚刚参加完百米赛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br /> 一大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汽水
  3. 不管短语变得多么复杂,说到底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我喝了水”,之所以能够简化成这样,是因为“我”和“水”是上面两个复杂名词短语的核心词。核心词有什么特点呢?这个问题很简单,第一,短语里必须出现核心词,”名词短语“里必然有一个名词,”动词短语“里必须有一个动词。第二,核心词的意义是整个短语意义的重点,短语的其他成分都是在对核心词的意义作补充和进一步的解释,也就是为核心词提供更多的信息。例如刚才的两个短语,”我“是怎样的我,”水“又是怎样的水,通过短语中的其他成分,就能够对”我“和”水“这两个核心词有更多的理解。这两点合起来叫做短语的“向心构造”。
  4. 说了半天的核心词,这个概念对我们学日语又有什么意义呢?还记得刚才说过日语的基本语序是SOV吧,这时候“句子”你就可以理解成是一个大的“动词短语”,SOV换句话说就是“核心词后置”,日语是一种核心词后置型的语言。看问题要看重点,抓矛盾要抓核心,既然“核心词后置”,那么看日语的时候,抓住“后面”比抓住“前面”更重要。<br />

3 核心词后置的句法效应

  1. 刚刚讲过,日语SOV的基本语序,告诉我们的更为重要的含义是“核心词后置”,那么短语的核心词后置究竟有哪些表现呢?下面我们看几个和日语学习有关的典型现象。<br /> <br />(3)助词短语:助词后置<br />在学校 学校で at school<br />John _went _to Kobe by car with Mary.<br />太郎は  神戸に 車で  花子と _行った_

这两句话中可以观察到日语的谓语后置,以及所有助词都在名词之后,而英语的介词都在名词之前。

(4)条件从句
If John can,he will do it.
太郎ができれば、彼がそれをするでしょう。

条件从句的重点即在于表达“条件”的那个要素,英语中是“if”,日语中是“ば”,而这两个要素也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即“if”位于条件从句句首,而“ば”在条件从句末尾。

(5)引用从句
John is thinking that Tom showed pictures of himself to Mary.
太郎が次郎が花子に自分の写真を見せたと思っている。

在这个例子中,英文表示引用的标记是“that”,我们可以看到“ Tom showed pictures of himself to Mary”这一整句话都是引用的具体内容,引用标记“that”在这个引用的部分之前。而在日语中,引用标记是“と”,引用的具体内容是”次郎が花子に自分の写真を見せた“这句话,而引用标记在引用内容之后,同样反映了”核心词后置“的特点。

(6)“和”的发音
John and-Mary
John-and Mary
太郎-と花子
太郎と-花子

这是一个关于发音的例子,表示“和”的标记在英语中是“and”,而在日语中是“と”,两个例子中打*号的意思是说不能这么发音,你可以尝试着发音试试看哪一个更为顺口。拿英语来说,英语是核心词前置,这个表示并列的短语核心词就是“and”,它虽然位于“John”和“Mary”之间,但如果把这个整体分开发音的话它还是需要有一个“前置”的表达,所以在发音的时候可以先发“John”,再发“and Mary”,这样“and”就位于了后项名词“Mary”的前面,也是自然的。但是日语就不能先发“太郎”再停顿一下说“と花子”,日语如果在这个短语中插入停顿,那就得是”太郎と“然后“花子”,日语要求核心词后置,所以并列标记“と”得在某个成分的后面。

总之,SOV告诉了我们日语核心词后置的特点,这个特点会在很多语言现象上产生效果,总的原则就是——看日语,后面比前面更重要。那么我们怎么在学习中应用这一点,可以先记住一句话:因为日语是SOV型语言,所以学习日语一定要首先牢牢抓住句子后半部分的谓语。初学者,一定不要从前往后逐字逐句的理解。

4 练习

汉译日
(7)太郎和次郎坐电车从大阪去东京。
先说“太郎”,那就是“太郎は”,然后想想整句话的核心是什么,是“去”这个动词,那就是“行きます”,并且把这个核心放在后面,现在就成了:

太郎は行きます。

去哪儿呢?去“东京”,好,那么把“東京”也放在句中,注意名词入句都需要一个助词跟着它,这里我们放一个表示终点的“まで”,构成:

太郎は東京まで行きます。

剩下的“和次郎”就是“次郎と”,“坐电车”就是“電車で”,“从大阪”就是“大阪から”,把这几个成分都放进句子里,这句话就造好了。

太郎は次郎と電車で大阪から東京まで行きます。

日译汉
(8)自転車を盗んだ教師を捕まえた学生を殴った警官を見つける。
寻找打了抓住了偷自行车的教师的学生的警官。

这句话看起来好像不难,里面有很多的汉字,即使单词不认识也能猜出个一二三,不过如果没有对“日语核心词后置”有足够把握的话,想把这句话翻译好可不简单,下面我们就一起看看这句话。

既然是核心词后置,那就干脆从后面开始看。“見つける”是寻找的意思,寻找什么呢?前面有一个表示寻找对象的“を”,“警官を見つける”,那就是“寻找警官”。那么这个“警官”前面的部分就是告诉我们这个“警官”是一个什么样的“警官”,我们继续往前看。“学生を殴った”,殴打了学生,也就是一个“打了学生的警官”,要“寻找打了学生的警官”。然后我们又看到“学生”前面也有修饰语,告诉我们是一个怎样的“学生”,“教師を捕まえた”的意思是“抓住了老师”,好,那就是一个“抓住了老师的学生”,最后我们看到”教師“前面还有修饰语,”自転車を盗んだ”,这是一个“偷了自行车的老师”。

我们把思路捋一捋,首先是找警官,而且要找打了学生的警官,打了什么样的学生呢?打了一个抓住了教师的学生,这老师又是什么样的教师呢?是偷了自行车的教师。我们可以简单的这么理解:

一个教师偷了自行车,然后一个学生抓住了他,一个警官又把这个学生打了一顿,现在要寻找这个打学生的警官。

现在这个句子的意思明白了吧,是一个套娃句,还套了好几层。我们人类说话是可以“无限嵌套”的,也就是说理论上我们可以造出一个无限长的句子,这个叫做语言的“递归性”。那么刚才这个例子如果硬要翻译成一句汉语的话,会成为下面这个样子:

寻找打了抓住了偷了自行车的教师的学生的警官。

这句话也并非看不懂,就是结构有些复杂,大脑理解起来可能会死机。不过这样的嵌套句,汉语和日语都体现出了自己的特点,比如我写成下面这个样子你就能明白了。
image.png
而汉语呢,则是这样:
image.png

突然这两个句子都有了几何的美感。

以上的内容和刚刚列举的例子能够比较好的证明我所说的内容:学习日语一定要首先牢牢的抓住谓语,不少同学跟我说,句子里的单词都能看得懂,就是整句话看不明白,其实他们往往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从前往后逐字逐句”的理解日语。一定要抓核心,核心在后面,这就是这篇文章想说的内容。

参考文献

Slabakova, R. (2016).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Oxford Univ Pr.
Tsujimura, N. (2014). An introduction to Japanese linguistics (Third Edition). John Wiley & Sons Inc.
久野暲 (1973)『日本文法研究』大修館書店.
原沢伊都夫 (2012)『日本人のための日本語文法入門』講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