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商业行为，不能光盯着 notion 本身看，必须放大视角来分析。
notion 之所以这么做，有三个原因。
第一，notion 主打的是企业市场，个人用户本来也无法让 notion 恰到几个钱。
从功能上说，notion 想做一个 all in one 的产品，它想挑战的是 confluence 和 trello 这些团队工具。免费个人计划这张牌其实 notion 早就捏在手上了，就是在等着合适的时机打出这张牌。
第二，为什么现在是打出免费这张牌的时机呢？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notion 在个人用户这个维度已经完全打不过现在横空出世的 roam research 了，这一波冲击对 notion 来说非常危险。尽管 notion 主要在企业市场赚钱，但是个人用户量以及口碑也是很重要，为了达成这一点，notion 现在必须对个人用户释放出比以往更强的吸引力。
在 roam research 出现之前，迁移到 notion 的个人用户基本都是传统云笔记用户，notion 的 UI 做得实在是太讨喜了，只用过传统产品的普通用户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但是现在有一个事实渐渐浮出了水面，那就是 notion 虽然有独特的吸引力，却没有足够强的 “挽留力”。 面对 roam research 的这一轮强势冲击，notion 连自家的重度用户都挽留不住，notion 只留得住不想费力迁移的人。
回顾整个笔记软件的发展历程，可以总结出这样一件事，一个笔记软件要想留住自己的用户，就必须要成功地 “教育用户”，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需要不断地给用户洗脑，让他们把自家产品开创出的独有功能看成 “刚需”。
比如 evernote，在它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整个互联网上有任何一个网页是值得我连着 CSS 样式一起剪藏下来的，但是 evernote 的网页剪藏功能做出来之后，人们开始把网页剪辑看得很重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的笔记软件都在跟风做这个功能，一个商业笔记软件没有网页剪辑功能 (或者做得不够好) 甚至会被用户骂。为避免歪楼，我在这里就不过多评价这个功能以及 evernote 本身了，总之 evernote 对用户的教育是相当的成功，所以它能留住把 “收集” 看得很重的用户。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比如 workflowy 降低了 org-mode 的高门槛、把可折叠式大纲式编辑器发扬光大了，workflowy 的用户将来即使要迁移，多半也是迁移到幕布和 Dynalist 这些模仿品，因为 “大纲编辑器超好用” 的概念在这些用户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一个个人笔记软件想留住用户，做产品的思维不能仅仅停留在功能层面，还必须要给用户植入某种概念，或者说理念。
但是 notion 在这方面就很尴尬，notion 确实能让用户在看到这个产品的时候被深深吸引，但是即使用户一直使用 notion，即使是重度使用，notion 依然无法做到 “教育用户”。归根结底，notion 是一个 (自称) all in one 的产品，这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是 notion 自己并没有发明什么全新的概念、没有在用户心里种下对某种观念的狂热信仰，更没有成为某种理念的代言人，所以当一个有威胁的竞品或模仿品出现时，notion 的用户就容易放下偏爱，去分析 notion 和竞品的功能优劣然后做出选择，他们不会狂热地拥护 notion 本身，这对 notion 来说其实是很不利的。举一个相反的例子吧，workflowy 已经成为了大纲类软件的精神图腾，即使有一个在功能上全面碾压 workflowy 的大纲类软件出现，依然会有很多拥趸留在 workflowy。
所以当 roam research 这种比 notion 更有吸引力的特殊产品出现的时候，用户很容易在对比之后放弃 notion，roam research 确实也做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它的功能设计可以让它直接沾上 “大纲编辑器” 和“互相链接的笔记”这两大概念的光，这两个概念在 roam research 出现之前早已深入人心了。而 notion 至今没有发展出属于自己的洗脑概念，block 和 database 都不算洗脑概念，因为 evernote 会让很多用户觉得一个笔记软件没有 web clipper 就没法用，workflowy 会让很多用户觉得任何一个编辑器没有大纲折叠功能就没法用，而 notion 有没有让用户产生「笔记软件一定要有 block 的概念才能用」「笔记软件一定要有 database 这种元素才能用」呢？
那 roam research 对 notion 以外的产品难道就没有威胁吗？对其它产品的威胁冲击当然也有，可以说它对整个个人笔记市场的冲击都是巨大的，但 notion 相对来说是最不安全的，因为其它产品基本都有被洗过脑的不理智信徒，它们的核心用户被抢走的可能性更低一些。notion 想继续在个人市场有足够的占有率，只能打出免费这张王牌。
第三，notion 以前之所以有个人用户付费方案，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 notion 以前没这么多钱可烧。最近 notion 的融资情况很不错，可以在个人市场烧烧钱了，confluence 和 trello 这些团队工具采用的也都是这种 “个人免费，企业付费” 的战略，notion 变成这种模式并不是偶然。
这就是对这个题目本身的分析，至于 roam research 为什么有这么大冲击力，有空的话我再单独详细写写。但是有另一句话可以提前总结：即使双向链接式笔记工具会在未来发扬光大，最后胜出的图腾也一定不是 roam research。一旦其它成熟商业工具开始照抄双向链接和配套的视图，roam research 的下场会比今天的 notion 更加不堪。（2021 年 7 月 3 日 更新：今天的 roam research 已经很难跟模仿品竞争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2021 年 7 月 3 日 更新：本回答中对 notion 用户群的描述仅停留在 notion 刚刚开发 block 数量限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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